道坚照着大夫的吩咐,在丘处机的伤处敷了药,又小心地喂了汤药,做完这些之后,已经到了深夜时分。道坚一直守在床边假寐,等到天色微量之际,丘处机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床上微微有动静,道坚便当即睁开了双眼:“师父?”
丘处机指了指桌上的水壶,道坚便立即给他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喂他喝下。
道坚:“师父,感觉怎么样?”
丘处机轻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他试着开口发声,声音却格外沙哑:“刘、刘使,他……”
道坚:“真悟与奎安都还在山上找他,到现在还没有他们的消息,说明他们还没有放弃,师父您就放心,好好休息。”
丘处机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闭上了双眼,这一回,他受的伤确实不轻,若不是有全真教的内功心法护体,此刻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苏醒。不久过后,床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道坚确认师父已经重新睡去,既然已经醒来一回,那么问题就不大。
道坚轻轻阖上木门,走下了石阶,师父既已无事,他打算前往岸边打探一下河对岸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真悟他们后续追去是否再遇到了凶险。
然而当道坚赶到岸边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刚渡河归来的真悟与田镇海,船上还有几名因深夜搜山不幸受了伤的小兵,好在大多都只是崴脚这类轻伤,并无大碍。
看到真悟搀扶着田镇海下了船,道坚急忙上前慰问道:“镇海公,您受伤了?”
田镇海:“夜里看不清,不小心被树杈扎了腿,没事儿。”
真悟扶着他坐上了马车,待田镇海离开之后,道坚这才拉着真悟询问情况:“怎么样,你们找到人了吗?”
真悟叹着气摇了摇头,这个答案道坚自然已经猜到了,否则真悟在看到他的第一刻,早该兴奋地传达好消息,又怎么可能忍到现在仍一言不发。
真悟:“师父的伤势怎么样?”
道坚:“看了大夫吃了药,已经没有大碍,但师父这次所受的伤并不轻,看来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真悟了然,又抬头呆呆望着河对岸:“我们追了一整晚,将整座山都搜了个遍,始终没有找到刘使者的下落,估计那只鹰已经带着他离开了这片山域。人的脚程又哪里追得上鸟飞得速度,可是巴图不听,看他那副架势,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追去。”
“很多人在夜里受了伤,险些遇难的都有,镇海公也跟着找了很久,直到他也受了伤。镇海公听说镇上出现了些奇怪的谣言,他必须尽快现身在众人视线之内,现下情况本就慌乱,就怕有人在这个时候闹事。我觉得他说得不错,我也担心师父的情况,便带他下了山。”
真悟说话的同时,从过路的士兵手中接过一袋酒囊,他们在寒冷的林间度过了一整夜,身上正觉得冰冷僵硬,一口酒水下去,正是驱寒圣品。
真悟将酒囊递回给士兵,搓了搓手,继续道:“现下奎安仍旧跟着巴图继续搜寻,也好防止巴图他做傻事。”
道坚点了点头,大致的情况他心中已清晰有数:“那现在山上还剩多少人在继续搜救?”
真悟:“镇海公收回了一半的兵力,毕竟城中的情况也急需人手,我也理解他的难处。”
道坚颔首:“能够留下一半的人手相助,已是极大的情分,你先随我回去,此回,刘使者只怕没那么容易回来。”
真悟自然理解道坚话语中的含义,二人起身后,向士兵们要了两匹马,向田镇海的府邸赶去。
真悟刚回到府中便遇上了查干巴拉,原来对方也是得到田镇海归来的消息,特意前来慰问并同时打探消息。真悟将情况同查干巴拉再次解释了一遍,查干巴拉心里虽急,好在理智清晰,并没有像巴图那般执拗,这也让真悟他们松了口气。
毕竟自从马哈木出了事之后,他们三人便格外团结,珍惜彼此之间的关系,如今刘使者出了事,谁都不知道,他二人的心情该有多少煎熬。
查干巴拉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同真悟二人告别后,依旧前去寻找田镇海,为他派出大半的兵力帮忙搜寻刘使者一事,表示感谢。这些客套的事情本属刘仲禄的职责,只是如今他身处险境,查干巴拉不是一个客套的人,但跟在刘仲禄身边久了,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感谢是真的,但另一面,他也是希望田镇海不要放弃得太快。
真悟跟着道坚回到他们居住的小院,丘处机依旧在安睡,道坚出门前吩咐了下人按时煎药,这会儿正好赶上刚煎好的药送来。他二人将丘处机唤醒后喂了药,这一觉醒来之后,丘处机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气血。
丘处机:“真悟,刘使者还没有消息吗?”
真悟遗憾地点了点头:“不过奎安和巴图还在找,虽然希望不大,但也是希望吧。”
道坚叹息道:“昨日若不是突生意外,师父早就将人救回了,也不至于现在受了重伤,可惜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照心镜有寻人的本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能够启用照心镜的,唯独只有丘处机一人,如今他身受重伤,这件事情便只能作罢。
直到此刻,真悟才终于开口询问有关昨日突发的情况:“师父,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眼看就要捉住那只巨鹰,为何突然间有外界的力量插足?”
大多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真悟还分辨得出,那是第三方的力量插足其中,因为丘处机正在施法当中,没有防备,竟被对方硬生生打断了攻势,且造成了巨大的反噬,当即吐血晕了过去。
丘处机脸色微沉,终究还是开口道:“虽然不知对方究竟为何人,但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交手了。”
真悟一听,很是意外:“师父此话怎讲?”
道坚在此刻插话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察合台行宫中所见到的那幅地图?”
真悟用力地点了点头,他自然记忆深刻,因为那件事情,他们才不得不匆匆逃离了阿里马城,更是为保察合台,在他的行宫内外布置了结界。
“记得,当时因为那副地图,师父也险些遇到危难……”提及此处,真悟忽然瞪大了双眼,“难道说!”
丘处机:“不错,这一回袭击我的,与上回是同一个人,也就是我们要找寻的答案!”
各种想法在真悟脑中匆匆闪过,当初因窥视了妖气在地脉之下的形势,不慎被对方盯上,本以为离开了阿里马城就能够逃脱对方的视线,却忘了对方的势力早已渗透到各方地域,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会有对方的眼线,昨日出现的那只巨鹰,便是冲着丘处机而来的!
真悟:“师父,若真是如此,那我们现在身处于此,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再找上门来,岂不是很危险!”
丘处机眉头紧锁:“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此回不论奎安他二人究竟能否追回刘使者,我们都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对方是冲我来的,我一直留在此地,只会给当地的百姓带来更多的麻烦。”
丘处机向来慈悲为怀,伊犁河的水草妖祸害了当地的居民,他们需要时间和精力重铸家园,丘处机则不想连累大家。他虽然这么想,但以他当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大约并不能如愿。
道坚第一个就不同意:“师父,您还是当心自己的身子要紧,那只巨鹰在我们手中吃了亏,奎安与巴图还在外头搜寻,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这几日你就不要管事,好好注意休息便可,外头的事情,我与真悟会看着处理的。”
丘处机想支着身子坐起来:“可是……”
道坚、真悟:“没有可是!”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道坚与真悟同时驳了回去。
道坚继续道:“请师父恕罪,这一回,徒儿不能遵守您的吩咐,除非等师父您的身体彻底康复,您再来教训徒儿吧!”
道坚态度强硬,不容反驳,真悟也一同道:“我听大师兄的,师父您若是要怪罪,就再加上我的份,但您若没有将伤养好,我们绝不答应启程离开!”
丘处机又岂不晓得他二人的一片孝心,心中早已感动万分,他虽是他们的师父,但自己对待徒儿们的心意绝不输天下父母心,他强忍着情绪,声音微微颤抖:“好,那我听你们的便是。”
成功制止了师父冲动的行为,两兄弟对视之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被他二人的笑声感染,丘处机原本阴郁的心情也总算开晴。
药效上来之后,丘处机很快又重新睡去,师兄弟二人怕打扰师父休息,便到院中的厅堂坐着等候消息,不久之后,查干巴拉便回来了。
见查干巴拉急匆匆地跑回屋中,道坚与真悟跟了过来。
道坚:“查干巴拉,你已经见过镇海公了吗?”
查干巴拉点头:“见过了,他现在已经出府去视察民情,若是情况严重,就只能将派出去搜救的人员再调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翻找行李,看模样,是要准备带着行囊外出。
真悟:“你取行李做什么?”
查干巴拉利索地收拾东西,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水,便开始包扎行囊:“既然镇海公打算将人手撤回,那我便不能在这里坐视不管,我准备去找巴图和奎安,同他们一块儿寻找刘使者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