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察合台所提出的条件对这群孩子们来说是非常诱人的,他们本是战败国的子民,失去了父母的庇护,沦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对他们而言,最大的烦恼莫过于生计,但若是能够从军,不仅一日三餐能够得以解决,自己的亲人家属也会连带着拥有一定的补贴,想到这里,巴里坤向真悟投去闪闪发光的眼神。
真悟对察合台的提议倒是有几分意外,但他所提出的条件对孩子们来说实在太过诱人,感受到身后炽热的目光,真悟依旧装作镇定的同察合台交谈道:“他们是大王的子民,大王要收他们入伍卫兵自然是大王的权利。但是我必须确保,他们加入你的军队之后,日后不会受到拷问,也不会在发现他们毫无利用价值之后,便随意抛弃他们。”
察合台掸了掸身上的灰,显露出他身为王者的威严,走到孩子们的面前,道:“想要加入本王的军队,必定都是最勇敢的人,你们将会受到最严苛的训练,日后更是会面对最残酷的战场!所以,本王也绝不会亏待你们,你们若是有这份准备,那么,本王今日看在你们能够躲过禁军闯入本王行宫的本事上,收了你们!”
“这……”当巴里坤正式面向察合台的时候,他先前向察合台出手行刺的勇气被减弱了大半,各种想法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正犹豫不决,他感受到身后一双软糯的小手握紧了他的拳头,站在他身后的,正是他的妹妹莎莉!
莎莉:“哥哥,你不用顾虑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莎莉记得每一回,军队在城中游行经过之事,哥哥的眼中都会露出向往的眼神,她又能阻止哥哥,害他错过这天大的机会呢!
真悟也同样对巴里坤点了点头,巴里坤看向身后其他几位男孩,他们依次握紧了对方的手,最终面向察合台,单膝跪地:“我等愿为大王效命,望大王收下!”
察合台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虽然自己的提议只是临时起意,但在这一刻,他似乎有一种直觉,觉得自己这一招压对宝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都起来吧,今日之事,本王既往不咎,至于你们,本王也收下了!”
有了他这句承诺,所有人都喜笑颜开,要知道,巴里坤虽答应真悟帮他潜入行宫内院之中,其实他在最初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也是下了个半死的,且不论他们的计划能否成功实行,一旦在中途有任何闪失,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官兵抓捕,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大事了!
而始作俑者真悟本人,虽然在孩子们面前装作气定神闲的模样,但事情的每一步进展,他都是捏了一把汗的,能够如此顺利地搞定此次事件,没有一人受伤的结果,最是圆满不过的了。
所有问题都解决完毕,真悟带着孩子们退出了察合台的寝宫外,待察合台正式穿戴完毕之后,庆格尔泰也终于带着人到来。
丘处机等人从被关入石室内算起,到现下已有三日未真正进食,甚至在最后两日察合台连水都给他们断了,每个人都显得唇色苍白,面容憔悴,但他们的眼神中却依旧偷着不可抗拒的坚韧。
庆格尔泰将他们从暗室中带出,但并未真正向他们说明此番将他们带出的目的,故此,他们行走的脚步也特别慢,若不是身上无力,奎安甚至有冲上去同庆格尔泰干一架的心!
但也幸亏冲动的奎安此刻全身饥饿无力,没有再引起双方不必要的冲突,在临近抵达察合台的寝宫之时,查干巴拉便远远望见了黑夜之中,候于寝殿之外的人影。
“真悟,是真悟来救我们出去了!”查干巴拉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大伙儿纷纷抬头,果然,是真悟来了,他正在向他们招手!
道坚与奎安一同搀扶着虚弱的丘处机,他年事已高,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从暗室到行宫一路走来,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然而在看到真悟的那一刻,丘处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押对了,他就知道,真悟不会让他失望的!
丘处机:“快,快过去,是真悟回来了。”
丘处机提着气说话,脚下不自觉加快了脚步,道坚与奎安也同样加速,搀着师父向寝宫殿外走去,真悟也早已等不及,从阶梯上跑来,一把将师父背在了背上,同大伙儿简单打了几声招呼,便快速向察合台的寝宫走去。
察合台早已在殿中等候已久,在真悟背着丘处机出现在他殿内之后,他急忙从自己的座椅上站起身走来。
察合台虽然好面子,但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在他同真悟化解了双方之间的嫌隙之后,最令他感到有愧于心的便是丘处机,此刻见他蹒跚而来,连忙上前从真悟手中接过丘神仙的双手,亲自将他扶到一旁的座椅上。
察合台微微低头道:“神仙,本王自知有愧于你,让众人受苦了!”
他们在前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可能的结果,但怎么都没想到察合台竟一改先前的态度,如此诚恳致歉,丘处机瞄了一眼身旁的真悟,终于回过神来,轻轻开口道:“误会既已化解,大王不必牵挂于心,我等并非不识明理之人。”
丘处机的气息虚弱,察合台这才想起自己命人将他们的水粮整整断了两日之久,急忙下令道:“来人,准备茶水和膳食!”他说完,又急忙对庆格尔泰吩咐道,“再喊大夫来,给神仙把把脉,快,快去!”
“是,大王。”庆格尔泰急急忙忙跑出了殿外,没想到大王就这样放过了他们,明明再逼一逼,兴许就能成功,可是为什么……
庆格尔泰心中虽有不甘,但他是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现下大王既已改变了心意,等大王回过神后,必定会同他追究责任,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做出一副极力悔改和配合的态度才是。
庆格尔泰离去之后,刘仲禄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跪在了察合台的面前:“大王!”察合台此番所作所为,对刘仲禄而言最为煎熬,故此在他想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之后,最为欣慰的自然莫过于刘仲禄,“此番大王能够想通,微臣深感欣慰啊!”
察合台将刘仲禄扶起,却瞥了一眼真悟,道:“本王可算是领会到全真弟子的厉害,这一回,是本王的过错。”
他虽然话中带着些许不悦,但仍旧是个敢作敢当的直爽男儿,真悟也并没有将他的暗讽放在心上,只要能够平安救出师父他们,被酸几句又如何,更何况,察合台虽然不悦,但他明面上也是认可了真悟的本事啊!
刘仲禄吊着气同察合台寒暄了一阵,侍从们便端着清淡的羹汤而来,奎安等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在肉羹汤面前根本顾不上形象,很快便干掉了一大碗。
看他们这般狼吞虎咽的势头,察合台心中的愧疚感更深了几分,在他们用饭的时间里,庆格尔泰带着他们的蒙古大夫而来,大夫仔细为他们每人把了脉,所幸问题不大,只要好好休整几日,注意饮食清淡,便能恢复如初。
听到大夫的诊断之后,察合台才心中的一块大石才总算落下,他虽然对全真教的武功秘籍十分向往,但他并不想同自己的父汗生出间隙,直到心中的欲望散去,理智回归之后,才终于想起惹怒父汗的后果,这样想来,自己能够及时收手,也是一件幸事。
眼看窗外天色逐渐微亮,察合台上前道:“神仙,这几日是本王糊涂,让各位遭了不应有的罪,各位暂且先回到原来的处所,好好休息过后,我们再详谈,可好?”
丘处机喝过羹汤之后,稍微恢复了些气力,但很快倦意便汹涌来袭,便点头应下:“那贫道就不打扰大王,就此退下了。”
“嗯。”察合台应声点了点头,真悟便起身欲上前搀扶师父,刚要转身之时,却听到察合台开口留人,“真悟道长,还请你留步。”
真悟微微一愣,丘处机看向他,他们至今还不知道真悟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服察合台放弃了他心中的欲望,最终放过了所有人,但他们知道,真悟不可能是个安分的人物,他一定捅了不小的篓子!
丘处机的眼神当中带着几分担忧,但真悟还是微笑着将他的手递交给了大师兄,向师父安慰道:“没事的,大王找我说几句话而已,你们快带师父回去歇下,我稍后就来!”
道坚握住他的手腕,力道有几分重,似有阻拦之意,真悟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推开了大师兄的手,向身后走去。
道坚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拦真悟的脚步,便只好扶着师父,同大伙儿一块儿离开了察合台的寝宫。
众人离去后,巴里坤等人还在殿外候着,他们在等待真悟,关于此次的行动,真悟同他们解释过,是为了救出他的师父,所以在丘处机等人离开之后,巴里坤与莎莉便知晓,真悟哥哥他成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当所有人离开之后,他们却始终没有等到真悟的身影。
莎莉:“哥哥,真悟大哥他怎么还没出来?”
巴里坤等人因为得到了察合台的承诺,这一夜的惊险最终化作了喜悦,他又欠了真悟一个天大的人情!行宫中的士兵们陆续抓到了几个孩子,那是他们安排好用以掩人耳目的,若不是真悟及早同察合台达成协议,这些孩子只怕这会儿是要在劫难逃。
孩子们汇集在寝宫门外,一同等候真悟出来,他们有太多的感言想与这位不过结识两日的大哥哥诉说。
巴里坤握紧了莎莉的小手:“放心吧,大哥不会有事的!”他这话虽然是说给莎莉听的,但也是安慰他自己,他的目光投向烛火通亮的殿内,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