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合台侧身为他们引路,在他身后的队伍便让开道来,一座豪华的金色马车便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察合台解释道:“距离宫殿还有一段路程,神仙,请!”
丘处机随察合台一同坐上了马车,真悟师兄弟三人同刘仲禄三人一并在马车后随行,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他们的脚步也十分轻松,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排场,以显示察合台对丘处机到来的尊重。
待他们马车与队伍离去之后,行宫前围观的人群也逐渐褪去,阿里马城看似恢复了平静,然而有关丘处机的传闻,却很快在城中传播了开来,各种千奇百怪的说法都有……
而丘处机与察合台同坐一辆马车之中,也并不显得拘谨,察合台知道他此行不易,说了一些慰问的话语,丘处机也一一回应,觉得这一路走来所遇上的千奇百怪甚是有趣,你来我往几句之后,二人竟有种相谈甚欢的感觉,这点令察合台很是欣喜。
“父汗听闻中原内陆多有道士修仙,其中最有名气的便是神仙您,知晓您的人都说您是活神仙,父汗便希望一定能够瞻仰您的风采,因他的执念,让您老人家受苦了。”
“大汗有心向道,是他与道家的缘分,我又岂能拒绝有缘之人的诚恳之邀。奈何大汗大业在身,无暇分身,路途虽远,但老朽也托福见识了许多,此生不枉。”
在外人看来,丘处机答应成吉思汗任性的请求,西行而来,是因为成吉思汗建立了庞大蒙古帝国,但只有丘处机同他的三位弟子知晓,他们此趟前来的目的,远远不止这么简单,只是一切问题的源头都在铁木真的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在他二人谈话的期间,马车顺利抵达了正殿,他们先后下了马车,便大步向殿中走去。真悟小心谨慎地跟在师父身后,学着大师兄的模样,摆出一副成熟且淡然的模样,唯独奎安丝毫不掩好奇的眼神,总是抬着头东瞧西看。
殿内的布置明显参据了蒙古人的习性,大红色的花纹地毯铺满在地面上,同殿外的白色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座主殿并不是最高的那一座,却是最为宽敞的,殿内已设好宴席,由內侍为丘处机等人引路,坐在大王的左侧,而右侧坐着的,便是察合台手下的将领们。
在年初的时候,他们也曾收到过成吉思汗的四弟——斡赤斤的招待,不过当时他们身处蒙古大草原之上,用于招待的都是些大鱼大肉,虽然饕餮,但对于一向习惯了清淡饮食的道士们来说,实在太过油腻。
但今日宴席上所摆设的,除了常规的肉食之外,还有许多新鲜的瓜果,诸如葡萄、西瓜与哈密瓜之类。还未入座之时,真悟便已将席上的食物打量完毕,心中很是欢喜。
要知道他们当初在火州所尝到的葡萄,甜得跟蜜似的,之后为了储存,他们将葡萄晒成了葡萄干,但再没有尝过带着水分的新鲜葡萄。
真悟跟随道坚一并入座,奎安亦步亦趋,刘仲禄同查干巴拉及巴图则坐在第二排,离察合台的位置倒也挺近。
众人皆入座之后,察合台寒暄了几句,便有舞女逐步入席,伴随着舞女们轻快的脚步,奏起了蒙古族独特的乐声,气氛便瞬间被带动了起来,酒水也跟着流动了开来。
觥筹交错之间,察合台手下的将领们趁着兴致一同入席,同舞女们一同跳起舞来,蒙古族是一个不论男女,都十分喜欢音乐和舞蹈的民族,故此这几位大老爷们跳起舞来,并无让丘处机觉得有任何不妥,反倒觉得他们舞蹈之中洋溢这一股喜悦之情。
察合台先前同丘处机也聊得开心,他端着酒盏从座位上起来,欲拉着丘处机一同舞蹈,这便令丘处机有些许为难了,刘仲禄察言观色,心知察合台这是喝开心了,忘了礼数,便主动迎了上去,在同大王敬酒的同时,将他拐入了舞池当中。
他们喝得开心,真悟也吃得欢脱,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歌舞之上,他迅速将桌前的餐食扫荡一空,这才将将吃了个半饱,正盯上了奎安桌上的羊腿,却见內侍迅速为他撤下了空盘,又重新端来了丰盛的食物,真悟差点对这位察合台汉王心生爱意,没有什么比吃,更能打动他的心了!
宴会进行的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以往当他们在面见这类王公贵族之时,总难免会无端生出一些棘手的事件,可今日的气氛自始至终都保持得非常友好。
当夜,刘仲禄大醉,但他哄得察合台十分开怀,因为察合台的态度,其手下的将领士兵们对待丘处机的态度皆十分友善,直到月亮高挂十分,宴席终了,他们仍旧高唱着歌曲,颠三倒四地走出了殿外。
巴图与道坚一同扶着烂醉的刘使者,丘处机也被劝了好几杯酒,马奶酒喝时醇香,但过后也有些上头,他的脚步同样有些轻飘,真悟便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谨防他有可能会摔跤。
内侍在最前方为他们带路,引他们前往住宿的宫殿,因为察合台的行宫规模算不上大,所以他们并没有走多久,便抵达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偏殿。
不同于行宫中央的高楼建筑,这里的处所更像是他们行军打仗之时所用的蒙古包的造型,同样是圆弧的顶,倒也并不突兀。
不过这顶黄泥所筑的蒙古包,这里面的空间可就比正常规模的蒙古包要大得多,各种用物和装饰的物件也是十分的豪华,如今他们一行总共七人,里面便准备了七张床铺,一同住在这里丝毫不会觉得拥挤不适。巴图与查干巴拉是自小便住在蒙古包中,随军而行长大的,这个建筑令他们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十分的温馨舒适。
同蒙古包一样,建筑的中间有露天的一个小圆顶,因为他们有在帐中烧火做饭的习惯,这是为了通风留的口子,道坚见屋中有烧火的用物,便让人点了火,准备烧些茶水给师父和刘使者解酒用。
刘使者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们将他扔到床上后,他便仰着头打起了呼噜。
丘处机还有八分清醒的意识,他一向讲究卫生,这时还不忘向内侍要了水,洗了脸擦了手脚之后,才往床上坐下。这个时候,道坚的茶水也已经烧开了,他正端了碗向师父走来,便瞧见柱子匆匆忙忙闯入了他们的屋中。
本与他们同行的柱子,因为军衔不够,是不能够同他们一块去参加宴会的,所以在进入行宫之后,他便随队伍离开了。
“神仙!”他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若不是他的声音分辨度较高,只怕真悟他们下意识里会有几分警觉,不过来人是柱子,大伙儿便放下了心。
柱子进屋后看到大伙儿诧异的眼神,这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急忙收敛了神色,走到丘处机跟前来。
丘处机:“你不是回军队去了,找我有何事?”
柱子:“啊!是这样的,汗王让我来传说,说想请神仙您明日一同去校场参观操练,士兵与将领们都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指点。”
丘处机:“好,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的,没有其他事的话,你也快回去歇息吧,时候不早了。”
见丘处机这么快就应了下来,柱子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他便同大伙儿道了晚安,退了出去。
等柱子离开之后,真悟这才开口道:“这位察合台汗王可真奇怪,其他人都是向师父问道,或问治国之策,他却请师父去看练兵,这是什么意思呀?”
查干巴拉便道:“这位汗王是可汗最为疼爱的儿子,从小跟随在可汗身边征战东西,所向披靡,他的军队便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成就,请神仙去参观,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真悟微微颔首:“嗯……是哦……”
丘处机并没有什么回应,只是道:“都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他们要去参观察合台练兵,必然要早起前往,今晚的宴会十分尽兴,酒劲上来之后,丘处机便一直犯瞌睡,也催促他们尽快歇下。师兄弟三人都看出了师父的心思,便安抚他先行睡下,当真悟洗漱完毕之时,丘处机也传来了轻微的呼声,看来这一觉能睡得很香呢。
两位师兄弟也爬上了自己的床铺,真悟吹灭了屋中的烛火,唯独留下方才烧水时点燃的柴火,将屋内烤得暖烘烘的,在微黄的光线下,真悟爬进了自己的被窝。
这里日夜的温差很大,到了夜间,他们都需要盖厚棉被睡觉,不过察合台给他们所用的棉被极其轻薄,是新打的棉花,特别柔软,真悟将脑袋往被窝中缩了缩,又将两边的被子掖了掖,压在了身下,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似的模样,终于闭上了双眼。
果然,次日天色尚早时分,便有内侍进了屋,将他们唤醒来:“汗王已起身,各位也准备洗漱吧,莫让大王久等了。”
察合台严以自律,纵使昨昨夜大醉,今日仍旧起了个大早,他每日亲自操兵,他以自身为榜样,同样严格要求自己麾下的士兵们,众将士自是对他唯首是瞻。
奎安揉搓着自己还未能睁开的双眼,另一只手不忘推攘着身旁的真悟,喊他起床,却见真悟熟练地将他的手推开后,嘴里又嘟哝了一句:“等等,我还能再吃两个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