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布泊河道的相助之下,他们此次北上的形成较之先前要轻松许多,而他们这趟一路走来,沿途有不少鄯善国的废墟残骸,从数量庞大的建筑残骸看得出曾经的荣华锦盛,也衬得如今的样貌更加落寞残败。
不过他们急着赶路,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参与研究,只是偶尔想起墓穴之中那位被生祭的美丽女子之时,不免一阵感慨。其中虽有许多外界干扰等历史原因,但这繁盛美丽的古城人民,倘若不是因为他们的残忍与贪婪,纵然也不会致使罗布泊的水量逐年缩减,这座古城也便不会衰败至此。
可就算他们有这种想法或是感慨,但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实,作为后来人来说,他们也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局外人罢了,他们不曾经历更不会了解,当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纠葛与纷争……
在恢复供水之后的罗布泊水域每日都在逐渐扩大,它的面积之大令所有人都十分意外,以至于他们沿着河岸整整行进到第五个日头之时,才终于勉强望见河流的尽头,而与此同时,周围原本荒芜的景致也大有改观,逐渐出现了稀疏的青草地,而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绿意,辛苦了一路的马儿们也很快发现了这个变化,脚步也变得尤为轻快。
眼看的夕阳即将西下,查干巴拉指着前方即将到尽头的河岸边,扭过头向身后的众人喊道:“前面就是河道的尽头了,咱们就在这里停下吧,趁时辰尚早,将该补充的水囊都补满,明日好尽早启辰上路!”
“好,就照你说的办,大家都准备一下!”道坚首先从马背上下来,并开始指挥他那两位懒惰的师弟,有条不紊得干起了活儿。
按照查干巴拉的计划,巴图首先将马车上所有的储水囊卸下,将已经空了囊袋第一时间递交给查干巴拉,而道坚则将水质保存不好的囊袋放空后重新清洗,巴图便在他清洗完毕之后同查干巴拉一起,将每个空瘪的水囊装满。看着所有水囊个个都挺着圆溜溜的大肚皮似的,查干巴拉心里美滋滋的,甭提多有成就感!
而就在他们三人合力工作的同时,真悟与道坚也麻溜地搭好了今晚的帐篷,刘仲禄还找来了不少干柴,生好了火,等候他们结束今日的工作后,一同享用一日之中最令人期待的一顿晚饭。
如今夜里的空气越来越能够感受到寒冷的气息,河里的黑鱼连续吃了好几日,不免有些腻味,但鉴于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晚能够吃上这样肥厚的鱼肉,奎安终究还是下了水准备摸鱼,却不料一向偷奸耍滑最在行的真悟取了当初查干巴拉所做的简易渔网,轻轻松松站在岸边就把鱼给捕捞了。
奎安上岸后抖着身子在火堆旁烤火,却见大家身上的衣物都干爽舒适,正等着杀好的鱼被烤熟后,好好享用一番!
奎安委屈道:“为什么今天只有我一人下水摸鱼,我一人全身湿透,这不公平啊!”
真悟将手中的鱼在火上翻身后小心翼翼地烤着,漫不经心地回道:“平日里也就你我二人下水,我今日不过是用了渔网,怎就不公平了,这恰好说明你体格健硕,不怕冷,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呢!”
“是,是这样吗?……”二师兄说的话好像的确是在夸自己,这么说来真是自己太计较了?
道坚自然看得出真悟又不动声色地坑骗他们老实巴交的三师弟,但他也不愿将事情挑明了让他们两个再起口角,便主动找了干布条来为奎安擦干了身子,在换上哄烤得松软温暖的衣物之后,奎安原先涌上心头的委屈便顿时得到了化解。
自从找到罗布泊以来,他们不止白日里行走得顺畅,就连夜里的梦都格外香甜,但这样舒畅的日子总归是有结束的时候,在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之时,他们便迎来了一次全新的旅程。
在彻底告别罗布泊的河道后,他们一路沿着山脉继续北上前行,而他们所走的这条道路便是历史悠久,跨越天山南北的车师古道。如今已是九月初的时节,这里却依旧绿草丛生,巴图与查干巴拉在看到这片景色之后,皆有所感,自从他们离开蒙古草原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再看到这样大片的草地,但由于气候与季节的原因,这里的草地不像初春时候他们所见到的那般茂盛青翠,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马儿能够在此饱餐一顿。
虽是水草丰茂之地,但他们很快便发现这里的地形地貌并不利于马车行走,由于前方的溪水湍急,且路面有大量的石子堆砌,车轱辘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平稳行走。为了顺利前行,他们不得不想办法将马车拆卸下来,由马匹驮着,而自己也只能拖着马步行前进,这也导致他们行进的速度大为降减。
在这条古道中行走,两边的山脉延绵起伏,络绎不绝,绿意盎然,远处还能隐隐望见头顶雪白的山尖,这样的美景使得他们心境愉悦,虽然脚下的路并不顺畅,可是脚步却是十分的轻松欢快。
但毕竟这样的路程对马或人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体力的大量消耗以致于他们这一日的进程大大缩减。在好不容易跨过一条湍急的溪流之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浑身湿透,眼看前方的草地终于显现出平坦的地貌,而如今天色也已不造,作为永远冲在最前面的探路者查干巴拉,首先停下了脚步,招呼众人在此歇下。
这样的十字路若是单人骑马来走大概会轻便许多,但由于他们携带了不少物品,还有一间马车,在保证众人安全的前提下,实在没法再提速,如今他们的体力都已濒临枯竭,好不容易遇到一处平坦的草地,他们自然也就听从了查干巴拉的建议和安排,开始准备搭建一处临时的歇脚地。
在众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真悟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他拢了拢身上的衣物:“这里的气温是越来越低了,再下去,我看可以直接穿棉服上路了吧。”
他们这几日以来,能明显察觉到周围气温的变化,这不仅仅是受季节影响的关系,更是如今他们所在的地域海拔的原因,在不断攀爬山脉的过程中,他们将面临越来越多难以掌控的变化,而如今的感受不过是九月入秋之时的凉风习习,距离真正令人恐慌的情况还尚不明朗。
“要是觉得冷,你先去生火烤着,迟点我们整理一下之前预备好的御寒衣物,或许不久之后,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道坚正准备和巴图一同去林中捡一些柴火,好夜间备用,师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道坚也察觉到师父时不时会紧一紧衣物,便催促真悟先把火给生起来。
既然是大师兄的吩咐,真悟很快便妥当照办,有些许干燥的山林间渐渐亮起了一团燃烧的火焰,使得这片微凉的空气中逐渐有了几分暖意。丘处机同刘仲禄坐在火堆旁,他将真悟喊来,指着悬挂于车篷顶上的一串等候晾干的鱼响,吩咐道:“真悟,你将那晒好的鱼干取下,准备烧锅吧。”
真悟却不以为意,取出一袋他不知何时就备好的包裹,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回道:“师父,那鱼肉我们都连着吃了好多天了,再美味也不是这么个吃发,再说那鱼干还要晾上个两三天才够味儿,今日不如就来吃这个吧!”
他麻溜地拆开了包裹,奎安见他这般兴奋的模样,第一时间便灵敏地察觉到了动向,急忙坐到他身边来,在打开包扎了好几层的包裹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串长度令人咋舌的腊肉肠!肉肠鲜红诱人的模样顿时引得奎安口水直下,连忙拍手叫好道:“我赞同!今晚就吃它!”
这跟腊肠是当初他们离开敦煌城之时,城中百姓冲着他们马车中抛进来的赠品,道坚在收拾整理之时,深怕他那两位馋嘴的师弟会盯上此物,便将其包裹严实并深藏于众多行李之中,却奈何不了他那位长了一副狗鼻子的二师兄,终究还是在今日拆卸马车的时候发现了这件宝贝!
为了防止道坚阻拦,他必须尽快趁这会儿大师兄不在,尽快下手!一向好食肉的奎安与另外两位蒙古人自然也举双手赞同真悟的提案,以至于在道坚抱着柴火归来之时,远远的便闻到了一阵诱人的肉香味儿,当即便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气冲冲地走来,刚将手中的柴火往地上重重一甩,正准备教训他那两位不懂事的师弟,却见身边的巴图已兴奋地跑上前去,所有人正双眼放光地期待着锅中的煮物。道坚不由叹了一口长气,终究还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若是在这个时候扫了大伙儿的兴,也就没意思了。
敦煌城中居住着不少来自中原地域的汉人,他们保留了汉人腌制腊肉的手艺和传统,虽然只是以白水煮开,再就着大饼食用,但咸味的腊肉和油腻的口感大大丰富了无味的馕饼,使得他们个个食欲大开!
在用过饭后,这一晚他们聚在火堆旁一块儿烤起了火,查干巴拉则拿出了赵闵杰所赠的地图,再次研究起了路线,但从他凝重的表情来看,似乎情况并不明朗。
刘仲禄直接问道:“怎么了吗?”
知道自己的烦恼终究无法隐瞒众人,毕竟这是他们接下来即将面临的问题,查干巴拉便直言道:“如今我们沿着这条车师古道,算是成功由南面跨越到了天山的北面,只是照这地图上所示,再往北走去,只怕是要途径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