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黑水城是一座富饶且热闹的城市,可在敦煌城这座历史悠长的繁华都城面前,黑水城的一切浮华都显得那么轻飘飘的。他们进城的时候尚早,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也并不多,但正合了丘处机的心意,得以安静的瞻仰片刻这座古老的都城……
曾经这块土地本是宋朝的疆土,只是后来西夏建立后渐渐切断了与宋朝的来往,由于西夏朝廷的干涉,经商的车队大多选择绕路从蒙古地界穿行,这敦煌便也逐渐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正当真悟他们仰着脖子四处观望之际,拓拔鹄走上前与丘处机说话道:“丘道长,你们要找的那位兄弟,此刻若是在城中,不妨前去找通判大人帮忙,不然整座敦煌城这么大,只怕一时半会儿的想找个人不容易啊。”
能够得到当地衙府的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且自燕然山以来,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得到过大汗的消息,如今途径此处,刘仲禄本就有打算想办法与大汗取得联系,向其报备如今的行程与平安,如此想着,他便第一个答应了拓拔鹄所提议的人。
“神仙,我觉得拓拔兄说的有理,这敦煌城虽受西夏国治理,但大汗在这地方也算有几分威信,我们一同前去拜访,定当会为我们安排一处较为清净的住所,也免得再生出些无端的花销。”
刘仲禄虽说得小气了些,但考虑到现实状况,此处衙府若能为他们提供一处住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丘处机点头答应:“那好,我便随你一同前往。”
虽然对这座古城充满了无数的好奇,但听到师父要同刘使者前去拜访当地的通判大人,道坚还是收起了自己的玩心,恭顺地陪同师父,在拓拔鹄等人的带领之下,顺利前往这敦煌城的衙门府去。
这位于党河绿洲下游的敦煌城,因其特殊的历史原因,先后在汉族、回鹘、西夏或藏族等民族之下交接管制,且来往行人众多,形成了各个民族杂居于此的特点。
从城中的整体规划来看,有几分学习宋代临街设店、按行成街的布局,而在房屋的建筑上,虽同样有汉人习住的特点,却又多了许多各民族杂糅的特色,令这原本风沙习习的黄土之城多了几分人气与热闹。
在他们往衙府走去的时间里,城中也渐渐显露出了几分热闹的气氛,陆续有店家正在准备开门迎客,与他们同样刚进城的人们也开始找寻自己今日在这座城中的归宿与路程。
真悟还仰着头在四处观望,前面人的脚步却忽然停下,他一个不慎撞上了巴图的背部,鼻尖撞得他微微发疼,不停揉搓,前方传来拓拔鹄的声音:“刘使者,就是这儿了。”
真悟抬起头望了一眼上方的门匾赫然写着“沙洲衙府”四字,而这里的沙洲便是敦煌旧时的称谓,看着门匾上的金漆也掉了许多,想必是有些年头了。他正琢磨着,从这门府之内忽然冒出两位差爷,他二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早的就有人来这儿找麻烦,便没好气地挥手道:“你们什么人聚在此处,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丘处机没有因他们粗鲁的语气而产生半丝不悦,依旧是客客气气道:“在下全真教丘处机。”他又指着身旁的刘仲禄介绍道,“这位是孛儿只斤·铁木真所派来的使者刘仲禄,我等欲求见通判大人,还望两位通报一声。”
“全,全啥教?等等,铁木真?”两位官差猛然回过神来,略有些难以置信地再次试探道,“你们真是铁木真派来的?”
刘仲禄冷哼道:“千真万确,两位还是快去通禀吧。”
“是是是,几位稍后,我俩这就去通报!”两位官差小哥手忙脚乱地跑开,还差点互相绊了脚,真悟与奎安瞧着都觉着好笑得很,真悟还向师父打趣道:“师父,看来咱们全真教的名字还不够响亮,还是大汗的招牌更好使啊!”
真悟如此称赞铁木真,刘仲禄听了心里自然开心,但在丘处机面前他仍旧谦虚道:“大汗的名字能如此响亮,那是因为大家都忌惮于蒙古军队的力量,而丘神仙以德服人以礼待人,就算是大汗见了也是要尊称一声‘神仙’的。”
真悟听了偷着乐:“师父,这么说来,咱混得还不错嘛。”
丘处机虽面带微笑,但仍不忘及时告诫真悟与奎安二人:“贫嘴,待会儿见了通判大人可不许再逗乐,否则全真教的名声可都全败在你二人身上了。”
见师父如此叮嘱,二人恭顺应道:“是,徒儿定当谨遵师嘱。”
正打趣间,这敦煌城的通判赵大人在听到贵客到来的消息之后,急急忙忙赶了来,见他们正在门外等候,忙上前招呼道:“让各位久等了,在下沙洲通判赵闵杰,不知贵客光临此地,有失远迎。”
刘仲禄上前接应道:“赵大人,是我们有事相助,冒然前来,唐突了些,还望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赵闵杰连忙摆手道:“大人哪里的话,只要大人吩咐,下官力所能及的事儿定当全力相助!”他说着又往这刘仲禄身后的队伍望了望,连忙转过弯来,“瞧我糊涂的,各位快些里面请,有什么事情咱们好说话。”他一面招呼着众人里面坐,一面吩咐小差备茶待客,不谓是不周全。
在这位通判大人的招呼下,大伙儿便鱼贯而入般踏入了这衙府之内,府中的官差们手脚也是利索,大堂之上已摆好了几张座椅恭候着。
丘处机与刘仲禄二人入席,其余人便双侧而立,片刻之后小差们便小跑着送来了茶水,赵大人堂上喜笑盈盈:“我们这儿虽是偏远之地,但来往的人却不少,刚送来的正是来自蒙古国的奶茶,几位不妨尝尝看?”
没想到短短时间内,这位赵大人竟还细心为他们特意准备了奶茶,刘仲禄颇感惊讶,便端起茶碗凑近闻了闻,又微微尝了一口,这奶香味与茶味皆差了些火候,但也难为他如此有心,刘仲禄微笑道:“不错,赵大人有心了。”
得到了刘使者的肯定,赵大人喜笑颜开,又突然响起先前衙门口处所谈到的要事,便开口问道:“对了,方才大人提到有要事想找下官帮忙,不知大人所指的是何事?”
刘仲禄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严肃道:“不瞒大人笑话,我等此前在前来敦煌的路途中不幸遭遇了一场沙尘暴,虽并无大事,但车队中至今有一人下落不明,我们猜测也许是被其他车队救走后提前来了敦煌城,便想借大人的方便,帮我们在城中寻找此人。”
“什么?沙尘暴!”一听到他们遭遇了沙尘暴,赵大人险些没坐住,急忙关怀道,“大人您没受伤吧?”
刘仲禄急忙摆手:“我并无大碍,只是我们这位同伴……”
赵闵杰急忙应道:“大人放心,您所说的这位朋友,只要人在敦煌城中,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一定给您找出来!”他说着便转身向身旁的一位小差吩咐道,“稍后你跟大人交接一下,将大人朋友的身高样貌等都给问清楚了,最好再找个画师来,直接城中发榜找人!”
小差恭顺应道:“是,大人。”
见这位赵大人答应得如此利索,脑子转得也快,大伙儿心里舒坦不少,这回可算是找对了人。
刘仲禄自然也是十分满意,点头之间恰好瞧见了落英向他投来的热切眼神,忽然记起他们当初答应落英的承诺,再开口补充道:“得大人承诺,在下可算是踏实了,只是,我们要找的还有一队来自大宋的镖车,想跟大人打听一下他们的去处。”
赵闵杰:“是哪个镖行的车队?大人只管开口,我们这儿进出城的商队都有登记,只要记在这名册本上,就不怕找不到人。”
见赵大人如此胸有成竹,落英一时失态开口道:“是云行镖行!”
赵闵杰瞟了魏落英一眼,微笑道:“好,本官知道了,一旦打听到此镖行车队的下落,立即传人通禀各位。”
刘仲禄起身行礼道:“多谢大人,那我等便先行告退,静候大人佳音。”他说着便一副要离去的样式,真悟正觉着奇怪,他们难道不是来找住宿的吗,怎么这就要走了?
他这才微微皱了眉还未想通此事,却闻赵大人急忙出言拦步:“大人留步!”
刘仲禄浅笑,回过身来:“赵大人还有什么事?”
赵闵杰从案堂之上快步走下,和颜悦色道:“几位远道而来,定是对咱这敦煌城还不太熟悉,我们这儿虽是偏远之地,但也备设了驿馆以供贵客临来歇脚,我看各位就不用再特意去寻那住所,我这就命人去将驿馆收拾妥帖了,各位安心住下便是,再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
刘仲禄还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终于点头应道:“大人既然如此有心安排,我等也不便再推辞,正好我听闻这敦煌城也有不少秀丽闻名的景色,正想同神仙一同到处走走看看。”
“这样……”赵闵杰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就似乎并不太待见丘处机他们几人,即使这会儿刘仲禄提到,他的态度也有些遮遮掩掩的意思,让人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却见赵闵杰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大人如此有兴致,不妨由我派人陪同各位一起游览这城中景色,只是这几位道长此刻在咱们敦煌城中只怕行动不太方便,还是尽量低调些的好。”
刘仲禄觉得奇怪,追问道:“赵大人,这又是为何?”
赵闵杰却没有想继续解释的意思,只是催促道:“各位不远千里来到此地一定累了,我这边派人带你们去驿馆歇下,别的事情我们再聊。”
“那便有劳大人了。”
虽虚情假意了些,刘仲禄的手段却好使得很,他们在敦煌城的住所就此轻松得以解决。虽然道坚与真悟他们对赵大人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但毕竟借住在人家的驿馆,不好多说什么,便闭上嘴安静跟了出去。
众人踏出衙府大门之后,拓拔鹄几人便前来告辞:“丘道长、刘大人,既然你们已经平安抵达敦煌城,又顺利与赵大人做了交接,我等便算是完成使命,现下时候不早,我们赶着采购一些用物,便就此向各位告辞了。”
刘仲禄上前道:“这几日实在是劳烦各位为我们费心费力,此恩此得无以为报。”
拓拔鹄摇头道:“刘大人客气了,能为各位尽些心力是我等的荣幸,那么,告辞了!”
“告辞!”……
真悟几人同拓拔家的人一一告别,目送他们离去之后,由赵大人所派来的官差提醒道:“大人,请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