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在前面的道坚与查干巴拉二人皆是较为谨慎的性子,前有马哈木掉队在前,他们自然不敢真的全力冲刺,只能祈祷马哈木不要过于冲动,即便是迷了路只要能够停在原地等候,他二人便有信心一定能将他找到。
可他们分明是朝着马哈木消失不见的方向继续前往,却始终不见马哈木的人影,任凭他们如何呼唤,终究没有半分回应,而此刻的风沙越来越大,先前查干巴拉所预感到的那股不祥之兆,终究还是发生了!
马车车厢的帘子不断被风掀起,大量的砂石灌入车厢之中,拉着马车的马儿也跑得愈发艰难,一个不小心,车轱辘便撞上了一块岩石!只听落英一声呼救,车厢瞬间要倾倒的样子,吓得真悟与巴图急忙从马背上踏步高高跃起,成功落在了即将倾翻的车厢顶上,将马车稳了下来!
真悟急忙掀开车帘:“师父,你们没事吧?”
丘处机摇摇头:“我们没事,此地风沙实在太大,快喊住道坚他二人,不能再深入!”
真悟点头答应,从马车上再度跃起,重新落于马背之上,他匆匆策马,追上了道坚与查干巴拉二人:“大师兄,这风越刮越大,师父见形势不妙,让你二人莫要再深入!”
“可是马哈木他……”
道坚仍有些犹豫,这个时候查干巴拉却开口阻拦道:“我瞧这架势,只怕是要来沙尘暴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跑,马哈木他不傻,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若再执意前行,只怕是要将所有人的性命都葬送于此!”
“沙,沙尘暴?”真悟与道坚异口同声道。
查干巴拉点头:“我虽只在老人家的口中听闻过,这荒漠之中的沙尘暴是会倾吞万物的破坏之主,无人能与自然之力抵挡相抗,我知道的不多,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带上丘神仙,快走!”
虽还有许多疑问,但真悟与道坚都已弄清了此刻形势的危及,即刻将马儿调头。
道坚:“往哪里逃,查干巴拉,你快些前方带路吧!”
真悟:“我去通知巴图他们追上,查干巴拉,全靠你了!”
在真悟赶回的短短时间之内,查干巴拉很快便摸清楚了风向,牵动手中缰绳,大喝一声“驾!”便向着顺风方向跑去,道坚随即追上!
“巴图,我们跟着查干巴拉走,落英,马车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负责将全车的人安全带到!”落英同样策动马车,利落地追了上来!
真悟与巴图本需牵着的那两匹马此刻也像是通了人性一般,紧随在他们车队的身后奔跑着。一切看似顺利进行,但他们却忽略了自己在自然的威力面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最可怕的是,在这一片漆黑的暮色之中,他们根本看不清这场沙暴的景貌,这使得他们太过后知后觉,不知当初的坚持,正是将自己推入了危险的深渊!
身后的风越发急促,他们借着风势逃跑虽能加快许多,但远远不及这场沙暴即将席卷而来的架势,很快,真悟便觉着背后的风像是逐客一般,催着他们跑,马儿的脚下任何一个不慎,都有可能会翻到。
而偏在这时,跑在前方的查干巴拉与道坚二人手中的火把均依次熄灭,他二人脑子转得也快,很快便想到利用声音来吸引后面的人跟来,可他们却发现这往前面刮起的风将他二人的声音也带走吞没在这片沙尘之中,即使是他二人之间的距离都难以摸清对方此刻的方位,道坚终究意识到,他们一行人将被这片沙海所吞没……
身后追来的风势已不仅仅是急促这二字能够形容,被疾风所卷起的沙尘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向着穹苍无限延伸而去,似是要往那九重天上捅出一个窟窿来!
马车在飓风的影响下摇晃不止,车中人紧紧抓着门板,落英尽力稳住自己的身子,她手中紧握着缰绳,不断策马向前喷去,欲将这扰人的飓风甩在身后。可即便她有这份心力,但这沙暴忽然间掀起一阵巨浪翻滚而来,顷刻间便将这小小的一车四人都吞没在了暴风肚中。
“师父!”
当真悟回头之际,只能隐约瞧见马车上的火光被这场沙暴所淹没,而他还来不及掉头抢救这一切,自己与巴图的处境也已难堪,方才将马车吞没的那阵沙浪正以掣电之速席卷而来,身下马儿嘶叫之际,真悟与巴图二人已被风带着凌空而起,任凭他二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这大自然伸出的魔手,将他们轻松蹂躏揉搓在股掌之间。
真悟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处,风声呼啸不断灌入他的耳鼻,砂砾弥漫不断侵扰他的双目,不论再怎么运气挣扎,他都无法脱离四下无物的空落之感,一种无力而又恐惧的情绪逐渐涌上心头。
正当他心生颓丧之际,忽然有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臂膀,虽看不见也听不清,但真悟在瞬间便察觉出这双手正是他的师父丘处机,他急忙反手将其紧紧握住,冥冥之中仿佛生出一股坚定的信念,二人便在这凌空之中,任由风势缥缈。
沙尘暴依旧肆虐张狂,如发怒的巨龙在漫天咆哮,本以为可能会丧命在那烈日灼阳之下,却完全忽略了这片荒漠还有潜在的巨大威胁,而如今一切皆为时已晚……
风沙四处凌虐并侵扰这这片原本寂静无声的荒漠大地,这一夜注定不再宁静,而终究能够治愈暴风的只有漫长的时间,在东方微微泛白之际,风速已渐渐趋于平静,被朝阳重新照亮的大地依旧寂静,丝毫不见昨夜那场暴虐所遗留的痕迹。
“水,水……”残风吹过时撩起了一片沸沸扬扬的尘土,在一处微微凸起的沙地上,忽有一只手从地面下伸出,正努力挣扎着向上攀出,但他身旁的沙流实在太过细滑,不论他如何挣扎,反而越陷越深。眼看着沙流即将淹没他最后的挣扎,忽然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那只手最后的求救,真悟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来,终于将差点淹没在沙流之中的巴图给拉了上来!
得到解救的巴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不停地剧烈咳嗽,他的嘴鼻之中满是沙子,在真悟身后追来的落英急忙跑上前不停拍着他的背部,过了好一会儿时间,巴图才终于平静下来。他注视着自己伸出的双手,一切仿佛似梦非梦,半晌,用那他早已嘶哑的声音呢喃道:“我,我还活着?”
真悟与落英坐在一旁的沙堆上不住喘气,他们也没有力气回答巴图的疑问,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以证明他们都还活着。
“其他人呢?”巴图支撑自己的双腿,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可放眼望去茫茫一片沙海,根本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脑子忽然嗡嗡作响……一旁的落英却忍不住开始抹着眼泪抽泣,巴图一时难以接受,嘴里喃喃,“不,这不可能,一定还有人活着,就像我们一样,真悟,我们快去将他们救出来,快!”
可任凭巴图如何拉扯,真悟就像是一座无法动弹的石像,屹立不动。可他越是这样,巴图就越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停拉扯着真悟,欲带着他一头扎入这荒茫沙漠中寻人,落英见他二人这般,急忙上前相阻:“巴图,你不要这样,快停下吧,我们也不想的……”
平日里的巴图总是性情最为温和的一个,现下却像是失了控的疯牛一般,根本不听落英的劝阻,一把将她甩开后仍不依不饶地扯着真悟:“你的师父,你的师兄弟们,也许正等着你来救他们,你怎么可以不管他们死活,你快点起来!……”
被甩在一旁的落英重新爬起又再次将真悟挡在了自己身后,她倔强的眼神终于令巴图有了一丝动摇,落英愤怒道:“怎么可能不想救,可这么大的沙漠,昨夜那么大的飓风,我们到底该上哪里去寻人,你以为是我们想就能做到的事吗!”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争了,巴图说得对,我不该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既然我们能把他找到,也会找到其他人的吧……”
落英回过头看到他失魂的眼神中微微有了一丝光彩,欣慰之际又宽慰道:“好,你说继续找我便陪着你找,不要担心,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真悟好不容易扯出一丝微笑:“谢谢你。”
在落英的搀扶下,真悟终于从沙地上爬了起来,他走到巴图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说道:“谢了。”
见他终于重新振作,巴图也从方才的疯狂中回过神来,欣慰地点了点头。
可即便有心寻找,正如落英所言,在他们眼前所展现的是无尽的沙土,到底要上哪里去寻人,成了最大的难题,三人好不容易在风暴中得以存活,根本不敢再分开寻找,一个不慎随时都有可能导致丧生。
空中烈阳再次徐徐高升,周围环境的温度也一路跟着不断攀高,失去了马匹与车辆的他们只能靠着自己的脚程,在这荒芜之地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砂砾也愈发滚烫,倘若真悟他们再晚一步,只怕被砂石吞没后的巴图这会儿可能已经被烤熟了。
没有水,没有马,无尽的路程,漫无目的,落英虽很想努力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可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昏迷前,她最后的印象只有满脑子对水的遥不可及。可是眼前好像忽然出现了一大片的绿景,还有整片澄清的湖水,莫非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