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挑了一抹胭脂在雪珠的脸上,细细地晕染开,“这样可好多了,喜梅说得对,我们雪珠打扮一下,哪里像个下人。” 雪珠看着铜镜里那张若桃花的脸,一时怔住了,颠沛流离转徙了大半年的光景,不曾吃过一顿的饱饭,不曾睡过一晚安稳觉,可却在短短两三日间,却好似从地狱重回了人间,不禁湿润了眼眶。 “少夫人,您和公子的恩德,奴婢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无以回报,”雪珠“咚”的一声在锦瑟面前跪下。 “罢了罢了,就算是你今日有功,我赏赐你的,起来吧,”锦瑟将那盒胭脂塞到雪珠的手里,拉了她起来,“下去吧,夜里别让风吹开了窗受了凉。” 一夜无法沉睡,锦瑟从梦里惊起,梦里容若的脸上流淌着鲜血,一道闪电在窗外蹿过,在床前留下如白昼的瞬间,窗外的梧桐树影投射在粉红的帷幔上,一片狰狞的面孔,锦瑟不禁尖叫了一声。
“主子,主子魇住了?”雪珠急急掌了灯跑了进来,忙乱中来不及穿上鞋,拉开帷幔,就见锦瑟抱了被子紧缩一团。 “怎么是你?”锦瑟见到雪珠,心里的惊恐方去了一大半。 “喜梅姐许是下午淋了雨,咳疾犯了,说是怕夜里惊扰了主子,奴婢换了当值,”雪珠将床侧的灯盏捻熄了,“主子安心睡吧,奴婢在这儿守着。” 雪珠在床下脚榻上坐下来,借着手中的灯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背后紫檀木的雕花大床,竟然刻有百鸟朝凤的图案,粉色的床幔低垂,绛红的流苏在小轩窗飘进来微风中轻扬,东角一个三层六门的红木铜镂边角的柜子,摆放着珍奇玉石,窗下一小小的梅花形的酸梨木桌,摆了一架山形的银制烛台,一侧洁白如玉的花瓶,斜斜擦了疏稀的几支石榴,白瓶红花绿叶,煞是清爽。
而另一侧一排金镶玉的六扇屏风,满刻松竹梅兰春夏秋冬,斜角里,几件男子的衣袍静默在夜色里。 雪珠光着脚过去,轻抚上衣袍的一角,她记得那一天他就是穿了这件淡青色的衣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淡然的一抹笑颜带着哀婉和怜惜,她记得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那两天里,那句话无时无刻在脑海间萦绕,那种声音,带着蛊惑的魅力。 她目送他扶了一位佳人远去,他颀长的身影有着隐隐几分脱尘的雍容秀逸,她看着那辆马车淡出视线,只留下一抹尘烟,围观的人说,那是纳兰公子,当朝一品大员纳兰明珠家的公子。 她含泪收殓了父亲,在坟前大哭了一场,然后铁着心去了纳兰府,她跪在烈日骄阳下求了少夫人留下她,在喜梅来回禀的时候,她喜极而泣。 衣袍上,有着淡淡一抹夏日骄阳的味道,雪珠闭上眼,让自己的脸贴上衣袍,仿佛就看到那个淡青色带着淡然的一抹笑颜,飘然出尘的站在自己面前,而窗外,雷声再次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