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的人群里,没有锦瑟和琉璃的身影,甚至打听到清兵已进驻了钱塘城,可整个城池,已是空城,锦瑟,你在哪里? 天边的落日一寸寸地西沉下去,像容若的心情,一寸寸地失望下去,一寸寸地濒临绝望的边缘。 “公子,我们进城找找,沈家是名门旺族,宅第一定很好找,”和旺望着远处钱塘高高的城门,落日的余辉披了一层淡淡的金。 容若从地上站了起来,舔了一下干涸的唇,默默无语。 一路从六安,经合肥,过巢湖、芜湖,转宣城到潮州,一路的颠簸与跋涉,一路的失望和挫败,都靠着心里那点仅存的信念挺了过来,可是到了最后,却真的累了。 “公子,要不您先休息一下,奴才去前面打探一下,”和旺将水囊从后背取下,递给了容若,容若接了,看了眼和旺干涸的裂开的唇角,打开盖子递了回去,“歇一会儿,喝口水,我们一起进城。
” 夜色黯淡了下来,月色像蒙了一层薄透的纱,容若记得那一日,两人坐于渌水亭下,看着天空里皎洁的月洒在树下的光影,虽相坐无语,去仿佛已猜测到了彼此要说的话,那一晚的月,胜过今日的朦胧。 沿途风吹过腐败的气息,沿途有狗有吠声隐隐地传来,沿途,寂静一片。 容若却觉得心在渐渐地乱起来,倘若找不到秦宅,倘若秦宅空无一人,倘若秦宅已陷入烧杀掳掠的境地,倘若.....容若不敢再想下去了,仰望向高远的夜幕,却瞧见不远的前方,一点红光闪闪。 锦瑟颤抖着手摸索出琉璃身上的火褶子,看到那一盏一路挂在轿顶角落的莲花灯早已破损,八角的花瓣已生生地折断,燃起灯,火红的光在瞬间照亮整个轿厢。 容若狂奔而去,顾不上身后那匹疲惫的马,几经跌撞着冲下了山坡,他记得那种红,那是苏锦天堂纱特有的茜红,他命人做了荷花灯,糊了最昂贵的纱。
可眼前的一幕,触目惊心。 容若一把拽开轿帘,车厢里,那盏红灯静静在挂在一角,而他的锦瑟,睁着惊恐的眼睛静静地缩在一角。 静静地,仿佛空气在瞬间凝滞,仿佛天地间一切,停止了呼吸,容若翕动着唇,却无法叫出那个曾经在心底呼唤了千遍万遍的名字,一句话说不出,却已哽了喉。 “锦瑟,锦瑟。” 锦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来人,一脸的疲倦,一身的污痕,可她认得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曾经无数次在出现在梦里,轻含着笑,“公子,公子,真的是你!” 锦瑟扑了上去,所有的坚强在瞬间崩塌。 和旺喘息着跟了过来,看到车轿前相拥的公子和卢姑娘,也看到了车轿中斜靠着沉睡的琉璃。 可是琉璃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再也不会圆瞪着眼数落着他的不是了,和旺上前紧紧地将琉璃抱在怀里,摇晃着,呼喊着,终“扑通”地一声跪下,对天长啸,那一声,久久地山谷间回荡,直到回音渐行渐远,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