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氲,炉火缭绕,一缕茶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曹寅接过一杯,见白瓷碗里的茶泛着酡红,透亮能见杯底,入口后醇厚干温、吞下后仍有一丝甘甜在喉咙回味,满口生香,令人心旷神怡,可转眼却见容若对着氤氲的雾气默默出神,不禁长叹,起身悄然离去,却在手触摸到暖帘的时候折了回来。 书桌上,一副雪中绿梅图刚刚墨迹干透,一行行云流水般的行书立于左侧,“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曹寅打量一番,见容若并没有落款及用印,不禁低语道:“花枝目标太大,可是一副画,我还是能带进宫里去的。” 帘掀起,寒凉的风在瞬间卷进来,屋檐上的积雪像漫天的梨花飘落在眼前,和旺带回的梅枝几经周折,花蕊尽落,可握于手心里,香却如故。 和旺在掌灯时分掀帘进来,却见公子依旧半卧于茶盘前,默默地品着茶,而书案上一纸词稿上,却是落满了梅花,“深禁好春谁惜?薄暮瑶阶伫立。别院管弦声,不分明。又是梨花欲谢,绣被春寒今夜。寂寂锁朱门,梦承恩。
” 和旺不甚解其意,但见到“朱门”二字,也就明白了公子的心思,只是上前默默地收拾了早已熄灭的茶炉,默默地转身离去。 曹寅将画卷送至咸福宫时,海蓝正抱着一件披风急匆匆地出来,见到曹寅,不待行礼,便已被曹寅一把拽到一侧,叮嘱道“给婉贵人,可收好了。” 海蓝致了谢,匆匆地返回宫里,将画卷置于软塌方枕后,便依旧抱了披风去御花园寻爱兰珠。 曹寅绕道隆福门,远远地便见董庶妃披散着发向北跑而去,拉了一宫女问,方知二公主承姝这两日受染风寒,太医以风寒医治,却丝毫不见起色。 董庶妃已乱了方寸,那日承姝回宫已是日暮时分,洗漱后睡下,后半夜便开始咳嗽不已,宫里人只当是白日里抓了雪,受了寒,传了太医来,两剂药下去不仅咳嗽不止,且高热不退,而今日午后,却是手上背上开始起红疹。太医尚不曾到来,宫里的老嬷嬷已开始嘀咕着,“往年董鄂娘娘和四皇子殁前,也是这样一番情形。” 董庶妃突然想起那一日海蓝手中的那一枝红梅,点点殷红的花瓣,被踩落在皑皑的雪地上,像血滴一样的触目惊心。
董庶妃顾不得宫人的阻拦冲进了咸福宫,却终在影壁前被老嬷嬷们拦腰抱住了。 “爱兰珠,婉贵人,求你放过承姝吧,求你了!”董庶妃哀号着。 “庶妃娘娘,主子这会不在宫里,奴婢扶你先进暖阁歇歇,”青玉闻声出来,虽平日里不待见董庶妃,可见她这般光景,心下顿生怜悯。 董庶妃闻声,费力地拨开人群,往宫门外跑去。 “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寻了主子回来,万一事情闹大了,谁脸上搁得住!”青玉半晌醒悟过来,吩咐着一宫的太监出殿寻去。 几株白梅在雪后绽放了不少,爱兰珠执了一只白玉瓶,用一只玉簪慢慢地将花瓣上的雪拔到瓶里,却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花园后的筒子河边。 董庶妃一路小跑着,风像刀子一样地割着脸,她却全然不觉得疼,她记得爱兰珠喜欢去绛雪轩,喜欢去万春亭,她要去求她,哪怕是跪下磕破了头,她也要求她饶恕了承姝,承姝,是她的命根子啊。 【注解】紫禁城护城河,俗称筒子河,建成于明代永乐十八年(1420年)至今已有近600年的历史,河水自西北流入,向东南流出至御河。不过草芊芊去故宫数次,却从没在御花园后看到过此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