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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断肠声里忆平生(22)

“锦瑟来瞧我了,八年了,明儿该去瞧瞧她了,”容若复躺了下去,低低地长叹一声,”“梁汾兄,弟这几日清了些字稿。”  “为兄明白,可有些是写给沈姑娘的?”  “弟有愧于她。”  “无愧于心便好,”顾贞观见容若合上眼睡了去,悄声离开。  可翌日再次细雨朦胧,雪梅替容若去了墓地,雨地里上了三柱香,便跪在一片泥泞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她看着容若眼底的光芒一点点褪去,看着他周身飘然出尘的秀逸之气一点点敛去,仿佛也看到他的生命如那床头的一盏灯烛,渐渐熄灭而去,可她无处诉说,只能在夜里默默垂泪,只能在锦瑟的墓前放声而歌。  容若睁着眼睛等着雪珠回来,双眼的神采在雪珠掀帘而进的瞬间兀地明亮起来。  “公子,奴婢回来了,”雪珠堆起一脸的盈盈笑意,可心底,却痛如刀绞。  “她,她可好?”容若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哑然。  雪珠点了点头,用了最平淡的声音,“奴婢请姐姐在天之灵护佑公子平安。”  “雪珠,谢谢你,”容若淡然地笑笑,再次无力地合上眼,沉沉地睡去。

残阳似血,雪珠趴在渌水亭的廊柱子上哭得肝肠寸断,直到富格寻了来,方收了泪,掩了满脸的伤悲。  一夜,整个纳兰府风雨飘摇。  魏太医在晨间急急地赶来,长袍的底端满浸水渍,明珠在府檐下候着,紧蹙着眉不安地徘徊着。  容若双目紧闭,干涸的唇有着线许裂痕。  “恕老臣医术浅,明中堂,听天由命吧,公子倘若过了今日,便过了鬼门关了。只是大公子瞧着却…….这七日的药,竟然散不出一滴的汗来,唉!”魏太医长叹一声。  “容若,我的儿!”觉罗氏听言便扑到床侧,拉了容若的手抽泣起来。  “哭有什么用!”明珠低低地呵斥了一声。  香炉里飘着丹檀的淡香,廊下泛着药草的异香,雪珠绞了帕子,一遍一遍的搭在容若的前额,一点一滴地将冰茶水滴进容若干涸的唇角,可茶水却沿着唇侧,一点一滴地滑落下来。  雪珠终丢了帕子,掩了嘴痛哭起来。

明珠站在冷清的书房里,半开的窗外飘进雨后泥土清新的气息,一地石榴的落红,一地翠竹的剪影,书桌上,镇纸压着一页字迹无力的手稿,“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明珠紧紧攥了字稿在手里,眼前不禁模糊了起来,“容若,阿玛是不是做错了,阿玛是不是做错了!”明珠转过身去,步子凌乱。  容若无力地睁开眼睛,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淡然地一笑,“你们可都在?外面雨停了么?”  “雨停了,公子,雨停了,”雪珠上前紧握了容若的手,容若的手,冰凉沁骨。

“额娘,儿见到锦瑟了,儿不孝,让您操碎了心,”容若转眼瞧向觉罗氏,觉罗氏在刹那间红了眼圈。  “还有阿玛,朝里人心险恶,伴君如同伴虎,斡旋其间,心力尽疲,”容若见明珠轻掀帘走了进来,手里一页字稿,竟如生生捏碎了去,“阿玛多当心些,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阿玛都懂的,”明珠在刹那间觉得心里隐隐一疼。  “雪珠,我对不起你,”容若从雪珠手里抽出手来,指了指窗下案上的一只小木匣子。  喜梅会意双手捧了来,盒子打开来,一缕发、两片指甲、一只香囊、一支湖笔、一串吉祥珠、一枚半月状玉,刹那间,黯然失色,淡然无光。  那一刹那,窗外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似夜幕沉沉降临。  雪珠看着容若微笑着合上了双眼,半抬在空中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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