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纳兰待卫平日里可是五步便能写出几个句子来,这个词牌,字也太少了点,纳兰侍卫才高八斗,别说一阙,三五十阙都没问题,”古苏在一侧插着话。 “说的是,纳兰成德,朕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待朕下船的时候,你依这韵填了十阙来,”曹寅遣了邻船回来时,正听到玄烨淡淡地下着命令,面上带着笑,可话语里,依旧不缺那份不可抗拒的凛然。 “皇上开玩笑的吧,这十阙奴才就是想破了头怕也写不来,更何况只一个时辰,皇上要不宽限纳兰侍卫几日,”曹寅见容若立于一侧不语,心里暗暗地担心。 “奴才领旨,”容若一侧拦了曹寅。 “皇上,那奴才替纳兰侍卫磨墨,”曹寅将到唇边的话吞下肚去,转身离去的时候,瞥见玄烨唇角一丝冷笑。 “容若兄,方才说错什么话了?”曹寅拉了容若进到画舫去,在耳畔低语。
容若怔怔地摇摇头,昨夜跪了一宿,眼下全然心思只在这轻歌曼舞,丝竹飘渺间,却又何曾想过何时何地惹怒了龙颜? “怕是那一帮书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唉,人怕出名猪怕壮,”曹寅隐隐地叹气,“十阙啊,快写吧。” 容若提起笔来,闭目沉思,将不绝于耳的丝竹轻歌抛却开来,却将数日来所见之碧江水、弯月桥、十日画廊一一从脑海里捡起,抬腕便写道,“江南好,城阙尚嵯峨。故物陵前惟石马,遗踪陌上有铜驼。玉树夜深歌。” 曹寅在一侧默默地磨着墨,见到容若行云流水般地挥就一阙,看了一眼,不禁背上生出丝缕的寒气来,“容若兄,听我一句劝,换一首吧,纵然是皇帝宸游盛况空前,却为何要出生高寒之叹来。” 容若不语,只是扫过画舫外的灯红酒绿,再次写道:“江南好,怀古意谁传。燕子矶头红蓼月,乌衣巷口绿杨烟。风景忆当年。
” 曹寅落下墨石来,长叹一声,“容若兄,你我已一年不见面了,一年里我尝尽人间悲欢离合,可你,怎么还是这副性情,一点都不曾改变。” “好,下一首,我听子清的,”容若淡然一笑,低叹一声,“江南好,佳丽数维扬。自是琼花偏得月,那应金粉不兼香。谁与话清凉。” 曹寅默默地摇着头,喃喃低语,“我就知道会这样,好好的花摆在眼前,你却偏偏拣那枯萎凋残的画去;好好的前程就在不远方,你却偏要视之如过眼烟云。” 曹寅怆然地拨开珠帘,帘外,一粉装的歌妓正拨弄着琴弦,琴弦微微颤动着,一个余音,悠长。 曹寅记得那一日是家父有生之年最后一个寿辰,而那一日江宁府衙献上的歌舞里,便有江南名伶兰芝的琵琶曲,曹寅记得那一曲琵琶多日后依旧让人记忆犹新,可江宁府衙说,兰芝姑娘一曲难千金难求。 帘中人玉手轻抬,指端勾挑之间,一串曲乐便飞扬至耳畔,可音律间,却隐隐地几许浮华与迷醉,而记忆里的那一曲,却如雨后的清泉般清新而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