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亲手扶了曹寅起来,整个江宁织造府,一片素缟,哭声阵阵,容若不禁悲从心起,双腿阵阵酸麻,扶了门一侧的石狮方站定。 当下驻跸将军署后,曹寅已跟了来,见到容若,抱头痛哭,一年不见,曹寅面上已刻上岁月无情的风霜。 玄烨见曹寅一身便服,也吩咐众侍卫更了衣,命曹寅带了路,前往十里秦淮,夜色渐下,秦淮两岸已是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点点画舫凌波于江上。 曹寅带路至一清幽画舫上,落下座来,江面上已有河灯燃起,点点如天上的繁星,有歌妓隔了纱帘抱着琵琶吟唱,有舞女随了丝竹之乐翩然起舞。 容若立于船梢处,耳畔却恍若响起沈宛的那到琵琶曲来,脚下水声潺潺,眼前百灯辉煌,一片浓酒笙歌,容若放眼望去,两岸传说中的乌衣巷、朱雀桥、桃叶渡却已是踪迹难觅,不禁生出繁华过后空悲切的感伤来。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邻船为十余书生,借着酒力大声在吟唱着。 “这句说不得,应该说画船人似月,细雨落杨花,”一名书生抱着酒坛,大声笑道。 “这可是纳兰公子的句子,话说我们一路跟了来,却又有谁见到过纳兰公子的半点影子?” “见与不见,又有何妨,想他纳兰公子事必提谢娘,定也会时时来此烟花柳巷来,谢娘别后谁能惜?谁能惜?” “店小二说今儿见到皇上的仪仗了,想必纳兰公子也应到了江宁,你我今喝一晚,明日还是寻了去,也不枉我们一跟追随之苦。” “追随?怕是外人还以为我们攀附权贵,以为我们要瞻仰天子的龙威。” ……. “皇上,奴才去让他们小声点,”曹寅听他们越说越放肆,瞥了眼玄烨,进言道。
“不就是说说么,纳兰成德呢?是被这歌妓勾走了魂,还是被舞女抽起了魄,还是掉下船去,让鲤鱼精给带回龙宫了?”玄烨冷笑一声。 曹寅心下隐隐地生着寒,趁玄烨品茶的功夫寻到船头,“容若兄,你去皇上上伺候着,我去隔壁打发了他们去,一帮书生喝醉了酒,尽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容若瞥了一眼一侧的画舫,雕花的舱门,飞扬的纱幔,悦耳的独弦琴,却有嘈杂声阵阵传来。 “纳兰成德,朕还当你魂不在这船上了,”玄烨撂下茶杯来,“这江南美景,谁的句子写得最为传神?” “奴才去了船头,请皇上恕罪,古人写江南的的句子里,当属这一首,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白文公寥寥数笔便将整个江南的美景勾画了来。” “嗯,这句确实好,纳兰成德,你可是我大清第一才子,这江南之行,朕还不曾见过人间天堂般的山山水水,你可都是一一领略了,朕依旧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也限了这韵,于你,不是什么难事吧?”玄烨瞥了眼渐渐远去的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