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哑然打开,一个女子斜抱着琵琶出现在眼前,荼白的衬衣暗织水粉的花纹,外套一件青莲色墨绿镶边的缎织折枝花卉比甲,一条藕灰与浅酱色相交的裙子,飞扬的裙角,一枝兰草蜿蜒盘璇而上。 “可是沈姑娘?”容若的声音带着惊喜的颤抖,那和记忆里一样的清秀脸庞,一样精致的五官,甚至于身形,一样的纤细修长,容若只觉得眼前似有天旋地转般的眩晕,饶是早已知道二人长得如此相像,可当沈宛真正立于眼前,脑海里依旧闪过爱兰珠的身影来。 “沈宛见过纳兰公子,”沈宛福了福身,朱唇轻启,声音婉转如莺啼。 “真正百闻不如一见,一曲琵琶,却是人间能有几回得,”容若赞叹道,扭头寻向顾贞观,却是已不见人影。 “沈宛与公子初次相见,却已恍若故人,早已熟知,公子里边请,”沈宛微微笑道,一双细长的眼睛满带着笑,两弯远山眉,眉心一点朱砂,犹如海棠轻落。
室内靠墙一面是多屋的书架,一面是各式各样的槅,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或有设鼎处,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有清淡兰花香从香炉里飘出,沁人心脾。窗下设有一案,笔架上数枝湖笔,右角一座莲花型的石砚,一叠纸张,两枚青竹的镇纸。 “这可都是顾先生当年结社的摆设,这两天赶了来,仓促间也不及收拾,”沈宛请了容若落了座,却一眼瞥见容若手中的折扇,掩嘴一笑,“我道是谁丢了金珀的扇坠,原来竟然是你。” “那一天,轿里的人是沈姑娘?”容若不禁想起那天的情景来。 “紫陌说有一个书呆子在桥上吟诗,还挥着扇子,许是沉浸于诗句里,连扇坠丢了都不自知,”沈宛笑道,“我道初见公子便有一份熟识感,原来却是早已相逢过。
” 容若尴尬地笑笑,见沈宛起身推开了一侧的窗,窗外一片翠竹,清新的风迎而吹来,扬起沈宛的裙角,那株兰草便全然开在了眼前,“沈姑娘上元节时可在京城?” “上元节?确实在京城,”沈宛略沉思片刻,答道。 “沈姑娘可是去过王府大街,可是披了件湖蓝的斗篷,斗篷上,也有如此蜿蜒的灰色兰草?”容若想起花树下那个玲珑别致身影,那晚追了去,却是失望而归,可如今,那个人就近在眼前。 “公子怎么知道这些?”沈宛微微一怔。 “那个时候,我就在清风轩的窗前,见到了你,恍惚间还以为是梦里,”容若自嘲地笑笑,“还有那一册集子,封底也是一枝兰草。” “小时候,府上种的最多的便是这兰草,叔伯们说,是爹生前为娘种的,娘最喜欢兰草,虽然它很多年才开一次花,虽然花期不过短短一瞬间,可那刹那,兰草却将最美丽的一面呈现在世人面前。可几经波折,那一院的兰草却都不在了。” “可它却活在你的记忆里,”容若顿了顿,“梁汾说你屡次进京皆为寻亲,可有寻到?” 沈宛长叹一声,却是不言语,抱起椅上的琵琶,轻拨两下,却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