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渌水亭下开了满满一片的碧桃,容若从宫里回到府上,远远便听到渌水亭间传来熟悉的话语声,吴兆骞南归省亲后返京,却将顾贞观一并拉了来。 “为兄找到沈姑娘沈御婵了,”顾贞观在容若身侧耳语,伸手取出一本湖蓝封面的集子来,“这都是她誊抄的,还一一加了批注。” 容若一把接了过来,“饮水词”三个字用隶书写就,平整而精巧,而字的下方,却是一枝灰色的兰草从书册下端蜿蜒而上,整个封面,赏心悦目;翻了开来,一阙阙词却用正楷抄就,而词的留白处,却用了蝇头小楷一一加了批注,其中几阙写给锦瑟的词,纸页上犹见斑斑泪点。 容若抬起头来,感激地看向顾贞观,问道,“她在哪里?” “为兄去年整个秋冬都与她誊抄着这本集子,可年底她不辞而别,府上人说她来了京城,却不知她现在身处何地,”顾贞观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 “京城?”容若合上书册,封面那一枝兰草却是越看越熟悉,曾经那一树璀璨的花灯树下,那个孑然而立的身影?容若不禁恍惚了起来。
“她对你的每一阙词都爱不释手,有时候看她静坐独处,捧了你的集子,转个身便见她落下泪来,容若,人生得如此一知已,足矣,”顾贞观撩起袍子在亭间坐下,却仿佛想起什么般急急拉了容若便冲下亭间,“那年那副画像可在?容若,你那一副可真正传神了,沈姑娘音容笑貌竟然和你笔下无半点的差别,只是她的两眉之间,却如朱笔轻点,落下一粒珍珠般的朱砂来。” 那一副画像,依然静静地躺在画瓶里,容若拉开画轴,画面上,他分明画的是婉兮,可顾贞观说,除了缺少眉心一点朱砂,她却是沈御婵。 “沈姑娘言语不多,听她横抱琵琶一曲,已余音绕梁,人间能有几回得,可老天却让她这些年来孤零飘泊,不公啊,”顾贞观摇着头。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哪能事事遂了心愿,”容若将画卷起,“听你如此说她,倒还真想见上一见,听她一曲琵琶。” “她是乌程人氏,祖上据说是一代儒商,家业败后为谋生计以弹奏唱曲为生,这些年常在乌程、琴川两地奔流往返,你若有幸去江南一游,为兄必早早请了沈姑娘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