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立于一侧,迟迟不知如何回复,玄烨的话里,依旧让人听不出是褒是贬,是赞赏亦或是指责。 “罢了,赐座,你给朕说说沿途的百姓们过得如何,”玄烨将手稿还给了容若,往后一靠,微微闭上了眼睛。 容若回至侍卫处时,却没见到曹寅的身影,细问一下,方知曹父病重,曹寅已返回金陵探视了,将厚厚一叠手稿重新置于怀中,容若在廊下柱旁坐了下来。 可一双皂青的靴子出现在眼前,容若抬起头来,却是明珠,数月不见,明珠发梢恍若又添了几缕白丝,“等不到你回府,阿玛猜着便是还不得空回。” 容若瞥了眼侧边金碧辉煌的乾清宫,淡淡地笑笑,“阿玛身子骨可好?额娘一入冬便犯咳疾,可好些了?府上可都好?” “都好着,你额娘前几日还念叨着,说你在梦里跟她说话说了大半宿,”明珠伸手拍了拍容若肩上的几丝落尘,“见过皇上了?阿玛前些日加赠了太子太傅,皇恩浩荡啊。
” 日落的时候回到府里,觉罗氏已裹了貂裘候在了屋檐下,远远地看见,远远地便迎了上来,叫了句“我的儿,”便搂过容若的肩头,抽泣了起来。 玄烨念及容若一路的舟车劳顿,特放了其七日的假期,七日里,容若埋头于书房间,却将十多页的手稿逐字逐句推敲而去,再一一誊抄下来,置于书桌里。 京城一冬无雪,却在上元节的时候,漫天雪花飞舞,明珠依旧在午后便遣了府里上上下下出府赏灯,自己却一人在廊下对月小酌,可茫茫的雪夜,却哪里又有圆月半点的影子,酒一杯杯下喉,冰凉清澈穿肠而过,思绪却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犹见月下灯旁的秦红玉,犹见抱了月茹,一脸温暖笑意的锦瑟。 容若闲坐在清风轩的窗前,杯中茶已凉,壶中酒香已飘散。 曾经年少无知时一起饮酒作乐的众人,如今天却一一离去远去。
简亲王喇布去了阴曹地府、裕亲王福全远离了京城、唯一久在身侧的曹寅,也回金陵了,独独自己留于此处,空寻记忆。 窗外灯如昼,花灯点缀着整条街道,在茫茫雪夜里,恍若一园的四季花卉会聚一堂,百娇千媚。 许是雪越下越大,街上的路人三三两两地稀稀落落着,或提了大红的灯,或举了串串糖葫芦,或三两纨绔子弟提了酒坛招摇过市,可一树璀璨的花灯树下,却孑然而立一个清浅的身影。 湖蓝的斗篷,灰色的兰草从下端一直蜿蜒盘旋而至腰侧,手腕帽沿润白的一圈狐狸毛,在风雪中轻颤,而隐隐一个侧影,却是玲珑别致,似曾相识。 婉兮?锦瑟么? 容若只觉得胸中一片澎湃,飞奔下楼梯,推门而出,而街对角,那株挂满花灯的槐树依旧在,树下,却哪里有佳人的身影。 容若木然地盯着那株槐树,左右寻去,却依旧一无所获,风裹着雪落进脖颈里,方察觉一丝凉意,回到桌前坐定,却依稀见杯底晃动着锦瑟的笑颜,不禁自嘲地自语,“都道相思成疾,兴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 题外话:猜到了吧,沈宛要正式出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