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带了徐氏雪珠坐在厅堂里,堂前屋檐下,一排的大红八角宫灯在风中轻舞。 “娜敏,既然做了我纳兰家的媳妇,就得按我纳兰家的规矩来,这奉茶的时辰可早就过了,你自己瞧瞧,都日上竿头了,”觉罗氏头也不抬地吹着手中的茶。 “额娘,要怪就怪他,是他昨个儿喝多了才误了时辰,哪能怪我,”娜敏一脸的委屈。 “可我已派下人去提醒了你,这古往今来,媳妇奉茶还要自己的相公陪着么?”觉罗氏将手中的杯盏落在桌案上,“这府上你不是第一个少夫人,先前的少夫人怎么做的,你也要学着做。” “她不是死了么,额娘,我跟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学做什么?”娜敏辩解着。 “这第一,长辈训话的时候,晚辈不得犟嘴!”觉罗氏加重了语气。 “额娘,娜敏是刚刚进府,很多规矩不清楚,”容若不想看到二人再纠缠下去,欲息事宁人。 “容若,这媳妇是你的,可规矩却是整个纳兰府上的,额娘今天不计较,可也容不得任何人在府上没尊没卑,乱了体统!” “额娘教训得是,儿记下了,”容若伸手接过一旁喜梅久久捧着的茶盘,“这茶,我替娜敏奉上。
” 娜敏在出得厅堂后撇着嘴跟在容若身后,“卢锦瑟是怎么死的?外人说是难产,难不成女人生个孩子就会死掉?不过听说仁孝皇后也是生下太子爷就死了,本格格还想多活几年,能不能不生孩子?” “娜敏!”容若终不可忍地厉声喝道,“你说说前少夫人也就罢了,可仁孝皇后岂是你我能随便提起的?”容若见娜敏似是被吓得一哆嗦,遂缓和了语气,“我在府上交代过,前少夫人的名讳,不许任何人提起。” “任何人?那是指下人吧,纳兰成德,本格格可是皇上御赐的婚,这任何人不会也包括我吧?这人死了化成灰了,连说都不能说了!”娜敏跺着脚。 容若不言语,只是看着娜敏那在风中飘起的满绣牡丹的裙摆,低叹着转身离去。 “纳兰成德,你给本格格站住!你说过要带我去渌水亭的!” “少夫人,公子是向渌水亭的方向去了,转过这花圃,绕过一条长廊就到了,”一名在花圃里修剪花枝的小厮起身说到。 “要你多嘴!”娜敏怒声呵斥着,却是提了裙子紧跟了上去。
渌水亭里,一切如旧,风帘卷起,朱红的廊柱,碧绿的琉璃瓦,横梁上满绘了松竹梅兰春夏秋冬,亭下一池莲,却是依旧不曾有莲叶伸出水面。 “倘若我暂不回府去,想想再过数月,兴许就能见到尖尖角了,”容若闭了眼,脑海里却想起锦瑟第一次立于亭间的情景来,那一日,千里冰封。 “纳兰成德,你是存心不愿带了本格格来是不是,你天天跟了皇上脚跟后面快马加鞭地伺候着,我一大户人家的格格,哪里跟得上!”娜敏跟了来,一屁股在亭间坐下。 容若不语,转过脸来却看到了那两株夜合花树,嫩嫩地挑着数片新绿。
“府上怎么不栽些牡丹,净是些桃杏竹子,还有这些树,半大不小,砍了做张绣床都不够,”娜敏顺着容若的目光瞧去,一脸的不屑。 “那是前少夫人的树,谁也不许妄动一枝一叶,”容若盯了眼娜敏,步下台阶去。 娜敏冷哼一声,见容若蹲下去用手拔去了树下新冒出的几棵杂草,微微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稍晚的时候容若被明珠命令去陪了酒筵,娜敏推开容若书房的门,一眼便看到了西面墙上锦瑟的大副画像,大红的纱裙,印衬着一张恬静的脸。 娜敏盯着那画像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终指着锦瑟淡笑的脸怒吼着,“卢锦瑟,你是真的死了么,怎么死了还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