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时尚阳光明媚的天,却在午时开始下着小雨,爱兰珠倚在回廊的廊柱子下,翻着手上的一册书,却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 后宫里,有关婉贵人失宠的猜测早已满天飞了,玄烨自那一日隔着珠帘归还画卷后,便再也不曾踏进咸福宫一步,她就像一只披着华丽羽毛的鸟,终日囚禁在这个金丝缠就的笼子里,偶有其他嫔妃前来小坐,见她只是写写字,作作画,便也摇着头离去。 一切,归于平静,波澜不惊。
爱兰珠抬眼看着雨滴顺着廊檐滴下来,落在地上,溅起一滴的水花后,便了无痕迹,长叹一口,就听到宫墙外一片喧哗,青玉已顺着回廊慌乱地小跑了进来,“主子,出事了,长公主没了!” 承敏没了? 爱兰珠“腾”地站起,也不顾膝上的书落在了地上,急急地向外奔去,她记得下个月初,那个孩子就该满四岁了,她还记得那一日玄烨半开玩笑地说,等承敏长到五岁,你教她习汉文可好?她还记得那一日玄烨拿走了她誊抄的小楷《三字经》,说是正好给承敏识字用。 可那个梳着两个朝天髻的小女孩,就没了? 青玉在后面抱了伞急急地追着,远远地不到启祥宫,嘈杂的声音便飘来,爱兰珠在宫门口站定,庶妃张氏的哭声就低低地传来,带着压抑,声音透着嘶哑。爱兰珠跟着通报的宫女绕过了影壁,就见张氏趴在一个老嬷嬷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赫舍里端坐在厅中间,眼圈泛着红,却依旧冷静地安排着一切,爱兰珠行了礼,便听到宫门外梁九功细长的嗓声通传着“皇上驾到,”一屋子的人跪了黑压压的一片,张氏也收了哭声,哽咽着跪拜下地。
玄烨扶了张氏起来,扫过众人一眼,目光便落在爱兰珠身上,他看到她的鞋子被雨水溅污了,也看到她的发梢的末端,正往下滴着细密的雨珠,一阵怜悯从心里升起,可再触到她依旧清澈明晰的的眼神,玄烨心里便没来由地紧缩一般的疼。 “都散了吧,梁九功,着太医院彻查,”玄烨收回视线,瞥了眼似熟睡般卧于软塌上的承敏一眼,别过了头去。他记得去年承瑞殇的时候,也是这般大,四岁的孩童,躲在奶妈嬷嬷的身后,怯怯地叫着“皇阿玛,”可转眼间,他们却都一个一个地离他而去。
爱兰珠躬身退下,却在脚尖触到门阶时回头望去,她看到了玄烨转身望向承敏时,眼底一抹黯淡的凄凉哀伤,她一度以为帝王是没有感情的,可她今天看到了,这个终日高高在上一脸冷漠的男人,内心里也有着柔软的一面。 “皇上节哀,请保重龙体,”爱兰珠转身,看着张氏苍白的脸,瞥向一旁暗自神伤的玄烨,转身离去。 青玉候在阶下,撑了伞,自言自语地说,“去年大阿哥没的时候,皇上三天没踏出乾清宫一步,主子,听说长公主晨间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爱兰珠不言语,而身后,梁公公的声音就远远地传来。 雨依旧淅沥地下着,梁九功赶了上来,扎安后回禀,“皇上有句话要奴才带给婉贵人,前日里内务府置办的马靴,是否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