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宫女太监们失手打翻了东西,玄烨一般不怪罪,可那日见曹寅一脸的惧意,茶悉数洒了,杯子却在容若身上,不由得想起上月里纳兰府下葬少夫人的偌大排场来,再想起索额图的话,不禁冷眼眼看着容若,冷哼着离去。 一连数日,玄烨遣了容若和曹寅去伺弄御马,日日备鞍加蹬,洗刷马匹,容若知是玄烨有心责难,曹寅也知是圣上刻意责罚,一连数日,也不多语,只是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远远地看着一路上的炊烟。 而数日后玄烨再次亲临遵化,至滦河阅三屯营兵时,却放了容若和曹寅的假,带了他人随行。明珠在数日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暗骂了一句“索额图这卑鄙小儿,”却也一时想不出计谋来。 曹寅有着委屈,终日缩在容若的书房里,絮叨着上月里一宫女打翻了茶杯,打湿了玄烨的折子,都只是面斥了几句,而夏末的时候,梁九功给玄烨磨墨,生生地将墨石摁断了,玄烨却瞧都不曾瞧上一眼。
“子清,你何时能消停一会儿?这一回,算是我连累了你,”容若正埋头画着窗外的落日,抬眼瞧了一眼曹寅,摇了摇头。 “索大人一派胡言,皇上怎么就相信了!”曹寅一时性急。 “子清,这还好是在我府上,倘若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就冲你这一句话,你脖子上的脑袋就该落地了,”容若笑着瞪了曹寅一眼。 “这分明就是诬陷,话说风水轮流转,哪还有占了先机一说,”曹寅小声嘀咕着。 “少说两句吧,索大人和阿玛之间水火不容,这朝里谁不知,”容若终搁下笔来,“出去走走,听说王府井大街上新开了一家扬州菜馆,一起尝尝去?” 菜馆里,清一色的汉人学子,“圣上的意思,这博学鸿儒科应是明年二三月里开考,怎么这些学子提前了数月来?”曹寅在雅间落座后,小声地嘀咕着。 “皇上求贤若渴,崇儒重道,也是给那些满腹经纶的汉人学子指了一条报国的路,”容若吩咐了店家下去,替曹寅斟了茶。
“这扬州菜可是简亲王最喜欢的,可这些年却连年征战,算来已有数年不见了,”曹寅轻啜了一口茶,便吐了出来。 “这一战,也终该了结了,待简亲王凯旋归来,可是我大清一大功臣,”容若说完,低低地长叹。 “容若,别想了,命该如此,”曹寅知容若的心思,劝慰道。 至二月里,聚集在京的汉人学子已有百余人,玄烨看完了长长的名册后看向明珠,“明珠,你满汉文皆精,在我朝不多见,择日领了这些学子们,并翰林院的庶吉士,一齐祭拜孔夫子吧。” 明珠领旨而去,鼓乐齐鸣,三年前馆选择的庶吉士们个个精神抖擞,再过月余,他们即将散馆,各自奔前程而去。 容若随了玄烨立于一侧角楼上,殿堂上,金色的幔帐簇拥着供奉孔子神位的木龛,那个木龛内,摆放着书有“至圣先师孔子神位”的木牌位,数百的汉人学子随了明珠三叩九拜。 耳畔钟鼓齐鸣、鼓乐喧天,庶吉士列里,当年相识的王琐龄、高联赫然在列,而自己,却由天子门生的殊容,沦落成帝王家的看家狗,不禁心有戚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