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的影壁上,如意形的窗格,嵌着牡丹富贵图,玄烨绕过影壁,挥退了一众的侍从,他让曹寅捧着那副画,他记得那个时候容若的神情,久久地提着笔,久久地蹙着眉,终落笔下去,一挥而就,眼底闪烁着,他看不明白的交集。 他给了他莫大的皇家的恩宠,可他在他的面上,却看不到一丝的惊喜,反而他看到的,却是失落与怅然,他记得他退到帘外转身而离去的时候,背影有着孤单与落寂。 两个墨点,神奇般地化作一叶小舟与一柄滑落水中的桨,舟上一青衣少年,有着眼熟的孤单背影。 玄烨将视线从画上挪开,翡翠的珠帘内,爱兰珠的身影影影绰绰,婢女海蓝正歪着头小声地念叨,“小姐,这一句什么意思啊?” “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是说一个叫裴航的秀才路经蓝桥驿,口渴求饮,一个老妪命她的女儿云英饮以琼浆。
裴航看上了云英的艳丽殊绝,欲娶云英为妻,老妪说需以玉杵臼为聘。裴航历尽艰难,终访得玉杵臼,与云英捣药百日,药成了,他们也成了仙人。”爱兰珠满脸的喜悦与赞赏溢于言表,“确是公子的手笔,只是誊抄的人笔力不济,全然写不出公子万分之一的风骨来。” “小姐,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呢,”海蓝嘟着嘴,转身的瞬间就看见玄烨站在外厅的入口。 “皇上吉详!”海蓝慌乱地拉了爱兰珠一把,转身跪下。 爱兰珠不曾回头,只是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词稿揉进袖子里,转身浅笑着跪下接驾,“不知皇上驾临,臣妾失仪。” 玄烨站在珠帘外,淡淡地看着爱兰珠,他记得那一阙词,瞥了眼爱兰珠极力掩饰的衣袖,他看着她瞬间由欣喜变得淡然、宠辱不惊的脸,听着她瞬间由欢喜变得淡然陌生的语调,漠然地开了口,“你的画,画齐了。
” 爱兰珠起身接了,却迟迟不肯展开,只是疑惑地看着玄烨,看着他迟迟不再踏进珠帘一步的脚步,“皇上的御笔墨宝,臣妾一定珍藏起来。” “不是朕画的,”玄烨盯着爱兰珠,那是怎样一张让他倾心的面容,明明秀美不失妩媚的脸庞,却有着极为清澈明晰的眼神。 珠帘就落在爱兰珠的手腕间,爱兰珠看着玄烨,看着他眉宇间那缕立于万人之上,睥睨天下的傲然,顺着珠帘一串串的滑落,一缕一缕地淡去。 “不是朕画的,朕来告诉你,朕让内务府给你置办了马靴,过两天送来时你试试合不合脚,”玄烨转身离去,在门厅处顿了顿,终不曾回头地离去。 爱兰珠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珠帘全部自手中滑落,珠玉的脆响,方回过神来,手上的画卷,泛着乾清宫特有的紫檀木香。 爱兰珠在画卷展开后紧紧地捂住了嘴,任眼泪模糊着视线,那是一幕如此熟悉的场景,只是舟上,却少了她的身影。 “公子,”爱兰珠低喃着,顺着圆月的门滑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