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满头大汗地在纳兰府寻到容若时,就见容若和顾贞观在渌水亭里对着一池的残荷当歌,亭内石桌上,笔墨俱全,几张诗稿在微风中轻扬。 “容若兄,快快更衣,随我进宫,”曹寅进到亭内,并不理会一侧的顾贞观,便急急地拉了容若的衣袖。 “进宫?为何,子清,坐下来慢慢说,”容若搁下手中的笔,笑着相迎。 “长话短说,皇上要见你,”曹寅擦拭着额上的汗,顺手提起一旁小几上备的茶水,试试温度后提壶一饮而尽,“快快更衣了随我去吧,我也好交差啊!” “梁汾兄等我回来,”容若回头歉意地对顾贞观笑笑,随曹寅而去。 “究竟何事,如此匆忙?” “皇上前日听见有人传唱你的词作,一时诗兴大发,命人誊抄来,今儿下朝后就说要见你,别问了,到了就知道了,想必是好事。”曹寅到达宫门口时长松了一口气。
玄烨在东暖阁歪歪地靠在软塌上,曹寅进来通报时,目光依旧落在那一副画上,两个墨点,依旧赫然醒目地落在纸的正中间。 容若跪下行君臣礼,却在玄烨一句“赐座”后依旧站于塌下。 玄烨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盯着容若,从软塌上起身,“想不到明珠府上,竟然有如此出挑的子嗣,朕听说你书画诗词颇为不凡。” “皇上缪赞了,成德只是略懂一点皮毛而已,”容若躬身回禀,依旧猜测不到今日奉召所为何事。 “这阙词可是你作的?”玄烨从书桌上拿起誊抄的那阙词,伸手递到容若眼前的时候,冷峻的眼眸令一旁的曹寅不寒而粟。 容若看去,不禁大惊,那一阙《画堂春》为那日思念婉兮所作,可曾想到今日会出现在这里?只得硬着头皮回禀,“只是涂鸦之作,不足挂齿。” 玄烨将容若脸上的惊愕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尽收眼底,转身吩咐曹寅,“磨墨。
” “朕这里有一副不曾完工的画,可惜滴上了墨点,你帮朕瞧瞧,应该如何化解才是,”玄烨在软塌上坐定,将那副画指于容若。 熟悉的落笔,熟悉的风格,甚至于芦苇的细穗花,着墨的手法都是那样的熟悉,容若只觉得胸口一窒,踉跄后退一步,站定时正迎上玄烨探究的眼光。 “容若兄?”曹寅立于一侧磨墨,轻声关切地唤道。 芦苇丛、水塘、泛舟嬉戏、桨落水、衣衫湿、发簪缠于细穗花……...久久深埋进心底的场景,一一地被唤醒,那一日芦苇花正艳,那一日佳人在身畔相依偎,那一日阳光映红她的脸,那一日他心底的暖胜过骄阳。 “墨点可画船,与遗落的桨,水上泛舟,桨落于芦苇间,”容若听出自己的声音带着一抹的颤抖,他别过了头,他感觉得到婉兮在画这几丛芦苇时对他的思念之苦,心有灵犀,不点自通,哪怕隔着千山万水般的宫墙,他想着,她定能见到这副画,见到那只小舟,见到那只遗落的桨。 玄烨不言语,只是唇角的笑终慢慢的敛去,抬眼示意曹寅后,便久久地看着窗外飞扬的屋檐上骑凤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