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泪有一种天生让人怜悯的理由,她一哭,无论如何,所有的错处终将不是她。这样好像是她无懈可击的回答。当然,如果眼泪出现在任何一个男人的脸上,他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去哭,好似男人天生就要坚强一样。
电话那头的高阳显然有些着急,此刻,他的妻子在电话的另一头极其无措的哭着,他着急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明月抽泣着“咱妈在床上摔下来了,现在在抢救室,我害怕,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医院,我怕万一妈,你们又都不在她身边········”
电话那边的高阳说道“别急,我马上去,别急。”说完就挂了,没有多余的安慰,也没有臆想中的责骂,但是当他的话说完,她的心里就感觉踏实了。
她平静地坐在急诊室外走廊上的座椅上,她舒了一口气,慢慢靠在背椅上,等着她的丈夫的高阳的到来。
所幸婆婆度过了危险期,虚弱的她被护士推出急诊室,推进病房里。
小小的一间病房里,摆着三张病床,婆婆的病床在病房的最里边靠近卫生间的那一面。在拥挤的病房的墙上,镶嵌着一个并不多大的电视,发出刺耳的欢笑着的电视剧的声音。旁边的躺在病床上的分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个是一个头发斑白着的老公公,中年男人眼睛注视着墙上的电视,老公公则在皱着眉头不安的睡着。
几个家属,坐在床沿上,目光跟着中年男人一块在哪看真人秀的电视节目,丝毫不在乎躺在床上的病人,就连自己床边的病人的点滴输完,也不着急似的去找护士。
明月坐在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婆婆,在在床边眼睛盯着一滴一滴的无色的水一样的药输进婆婆那枯瘦的手臂里,像极了一群无色的蚂蚁钻进了一个黑洞洞的无法看到尽头的洞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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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等着丈夫高阳来到医院,当她看见丈夫着急忙慌的打开病房的门时,脸上是阴沉的面孔,他大步走的比病房的里边,对着无神的妻子“咋了,没事吧,这是摔在哪了”
耳边突然传来的丈夫的声音,明显的吓了她一跳,她忙转头咳嗽一下,清一下被口水蔓延的嗓子,“咳咳,摔在床下边,好像又犯了病,从床上摔下来”
“医生怎么说,咱娘没事吧”高阳看着输着液的婆婆,又问道妻子。
明月不知道怎么回丈夫的话,高阳看着不说话的妻子,以为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再一看明月,穿着家居睡衣,拖鞋头发散乱的样子,不再继续追问妻子。
“你先回去,吃个饭,换个衣服,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医院替我”高阳稍微语气柔和了一点对着妻子明月说。
明月看了看自己身上,愣愣的站起身,点点头,逃离似的离开充满消毒水和死亡气息的病房。
明月走出医院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医院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暗暗的像灰色的塑料袋,零散的撒着几颗星。明月趿拉着拖鞋,慢慢走向路对面的公交站牌,此时已是下班的时间,明月站在马路的十字路口,她呆滞的看着这忙碌的车水马龙,行色匆匆的人。
自己天翻地覆与地动山摇,与这些人,那些车马,又有什么关系呢。行走在这条拥挤的路上,人人回头看那个从自己身边的行走过得女人,那个女人莫不是疯了吧,穿成这样,然而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匆忙行走时恍惚的一瞥,可能在下个路口还会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看见了一个疯女人。
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与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没有任何关系,而我们有关系的那些人我们又往往无法很好的控制住自己身上的坏脾气,往往让我们觉得生活真是一塌糊涂。
明月挤上了人贴人的公交车,从车头行到车尾的下车门,险些挤掉了脚上的拖鞋,被一群像初中生的小孩子取笑,明月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穿着,不由得有些脸红,确实有些不修边幅,但是那个状态谁又顾得过来穿什么衣服呢。
明月从小区的侧门进的,索性正值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时间,并没有遇见多少人,她快步走上楼梯。
丈夫与婆婆在医院,明月不用着急做晚饭,也不用非得去蒸煮米饭,炒什么荤素搭配,又软烂好嚼的饭食,此刻的房子里泛着一股陌生的寂静,那种让人不能安心的昏暗。她打开客厅的照明灯,又打开电视机,她并不在意电视上出现的什么画面,有声音就好了。
明月转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几颗鲜红的西红柿,怨不得,第一次见过西红柿的土著人觉得西红柿是有毒的果实,就是这时熟透了的西红柿也有种惊吓的意味,看那颜色像不像从婆婆额头蜿蜒流下的血液。
明月有些心惊,把西红柿丢进冰箱,拿出几颗土豆,与切好的肉末,在小小的一只煮锅里放进水,不一会水冒出了愉快的气泡并发出古怪的像是被人撕裂了一样的吼叫,让坐在客厅里的明月不由得吓了一跳。想起是厨房的锅子,光着脚就走向了厨房。
她煮好了面,把面过了凉水,盛在盘子里,又用平底锅炒了土豆和肉末的料菜,把冒着热气的料菜倒在了面上,打开柜子上腌制的玻璃罐子,用筷子夹了几根小枫爱吃的酸黄瓜,放在一旁的小碟子里,明月坐在那里等着归来的儿子。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和儿子一块好好的坐在一起吃各饭谈谈心了,好像不止是儿子,丈夫也是,好像自从婆婆病了以后,她都没有和他们一起好好吃饭了。
门打开了,小枫带着黑框的眼睛,把外套扒下来,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开口就喊“妈”。即使他并没有看见明月,就好像代替“我回来了一样”,有时候明月并不在家时,小枫一回家也总先喊妈妈,当然在小枫小的时候,丈夫高阳还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在儿子的心里并不重要一样。
明月听见小枫的呼唤,一面答应着一面向着客厅走,对着儿子道“回来了,小枫,不看书的时候就把眼镜摘下来吧,总带着对眼睛,不好”说着明月就一把上前摘下儿子的眼镜,随手放在柜子旁。
拉着儿子去厨房吃饭,等儿子吃放的时候,明月又大问特问,一些无聊的又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比如,今天累吗,中午吃的啥,是不是该剃头了的这样的一些问题。这时正恰好儿子嘴里塞着食物,她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回答,回答的又是什么。小枫面对这叫做“慌忙的母爱”,而他面对的方法就是微笑点头,然后边听母亲说的边吃放,有时明月等把所有的疑问都问完了的时候,又会说一些八卦,什么王婆李阿姨的小狗跑掉了,王婆自己在公园里大哭,又有什么李阿姨跳广场舞把脚给扭了的这种小事。
小枫看着厨房正对面的卧室,平时都会亮着灯,此刻是一片漆黑,他不由得看向明月,慢慢的问道“妈妈,今天奶奶屋里怎么没开灯,是睡着了吗”
明月并没有打算隐瞒小枫,简单意骇的说“奶奶今天又犯病了,在住院,不过度过了危险期,应该过几天就能回家了吧”
“妈,那我明天放学去医院看奶奶,我去写作业了”小枫放下碗筷,对着坐在饭桌旁边的明月道,明月笑着点头,“好,还有不要熬夜到太晚,做不完,就不写,熬夜明天就没精神”
明月目送着小枫点头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房门,然后明月就和小枫隔开了,就像放在不同箱子里的小白鼠一样。
把厨具放到水池里,转身摊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手拿着遥控器,一个频道,一个频道的换着,正值晚上的黄金档,电视上有哭的,有笑的,有坏的,有好的,然后明月就一个一个的换着。她想可能电视发明这么多频道,并不是让人看得,而是让人一个又一个换的,总不知道换到的下一个是哭还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