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天气越发炎热,每日宗政彦熙都批阅卷宗到很晚。近日大端太子隋晨来到京城,虽然合情合理,自己却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妙。今日的卷宗便批阅的格外仔细,生怕错漏了重要的细节,有所差池。太监们为此夜夜在竹竿上吐涂了粘胶,把知了一只只从树上粘下来,生怕惊扰了圣上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
此刻宗政彦熙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奏章,一言不发,大殿内除了自己空无一人——思考的时候,他素来喜欢一个人。突然,一道黑色的魅影像蛇一样地顺着窗户溜进了御书房,没有一丝声响,极为静谧地来到了宗政彦熙的身边。
那影子定了身形,才能看出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夜行服的蒙面人,身形健硕,手上厚厚的茧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主子,查到了。
宗政彦熙也不抬头,只微微一点头,示意那人继续说下去。橘黄色的烛光隐隐绰绰地跳动,将宗政彦熙的脸衬得华光肆意,十分俊朗。蓦地,他的嘴角为不可察的轻轻勾起,眼角中也带着别样的笑意。看起来似乎心情十分好。
“廉亲王,你们皇上忽然召我入宫,不知所谓何事?”隋晨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困惑。
宗政和安端着茶杯,轻轻嘬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想来还是为公主物色合适的驸马吧。他现在恐怕还觉得,这是两国和平的关键吧,哼!”他的声音带有一丝冷笑和嘲讽。
隋晨近乎日日和宗政和安打交道,倒是偏偏忘了此时,转念一想,应当就是这个道理,便也放下心来,带着手下的几个人奉旨入了宫。
大殿之上。
宗政彦熙端坐在上,平日里宗政彦熙素来宽厚亲和,除了祭祀庆典等正式场合,他极少穿上礼部制的龙袍。如今他却一反常态,穿着镶黄盘龙云纹袍,带着九龙紫金冠,一脸肃色地端坐在龙椅之上。
殿上几位朝中的肱骨重臣无一人缺席,乌泱泱地一大群人把大殿挤了个满满当当。
隋晨也不拘束,直径直走上前去。“参见苍连皇上”他的声音飘荡在大殿的上空,久久却没有回音。
隋晨略带心中略略有些吃惊,一般情况下,为了以示对他国来使的尊敬,皇上都会以礼相待,第一时间便会虚扶其来使,甚至看茶赐座,以示两个邦交的友好亲善。
宗政彦熙前几日都是这样对自己的,今日却不知为何……他正思索着,忽然听到宗政彦熙的声音:“太子快快请起,来人,看茶赐座。”
隋晨暗暗笑自己草木皆兵,这皇上不过是个空壳,并没有多少实力,又怎么敢得罪我堂堂一个大端的太子呢。自己真是思虑过甚了。
宗政彦熙淡淡的开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冷漠和嘲讽:“大端太子,今日请你来,是有两人,想要让你见见。”
隋晨以为是给公主所选的驸马,开口便直言道:“皇上让我见的人,不用看隋晨都知道,自然是极好的。”
宗政彦熙也不说话,轻轻抬头,示意身边的太监。福公公便抬头,细着嗓子拔高了音量,朗声道:“押犯人上殿。”
隋晨一听,本是为公主选驸马。怎得变成了押犯人。若是苍连的犯人,又为何偏偏要让自己看见——他心下一紧,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是如今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着,手边的茶盏里,随时大端极为少见的明前碧落茶,却也尝一口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死死盯着门口。 当他看见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后,隋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近日后宫不得安宁,想必大端太子也知道了,朕原本并不想对这些捕风捉影之事太过萦怀,只是事情愈演愈烈,朕也无法坐视不理。近日捉到这两人,两人招认,名为宋正和孙义,此二人精通口技之术,利用木板制作黑猫和乌鸦的影子在后宫装神弄鬼。如今已是证据确凿。”
说罢,他一抬头,便有小太监抬上一个木托,上面是四块木板,其中两块形似黑猫, 又有两块形似乌鸦。
“此二人已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朕今日请大家来,只是为了做一个见证,希望有关于此的流言蜚语可以到此为止,朕不想再听见关于此事的任何一个字。”宗政彦熙的声音忽然抬高,透露出浓浓的庄重和威严。
殿上的人均是噤声不敢说话,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是廉亲王的人。最近自然见缝插针再背后给当今圣上拆了不少台,如今见到局势又被宗政彦熙扳回一城,都有些隐隐后怕。如今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
忽然,不知道何人在惊呼一声——这两人,不是大端太子身边的人吗? 这一说,仿佛点醒了所有人,大家纷纷七嘴八舌,回忆起了此二人,似乎真的是隋晨的随从。
隋晨此刻假装不为所动,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他在宋正和孙义上殿之时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败露了,今日宗政彦熙叫自己前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警告。自己如今陷入的两难的境地,他并不知道宗政彦熙手上还有多少牌,也不知道宗政彦熙要对自己如何。所以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改如何招架。若是他直接否认,而宗政彦熙后续还有更强有力的证据,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心下快速思索着,现在已经顾不上宋正和孙义两人应该怎么办了,重要的是自己如今如何才能全身而退——他把心一横,道:“苍连皇上,这二人的相貌,天庭饱满,五官立体,尤其是特有的长长的鹰钩鼻,的确像是我大端之人,但是我保证,这两人绝不是我的随从,我大端世代与苍凉交好,绝不会做这下三滥之事。”
宗政彦熙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似乎在打量他说话的可信度。半刻之后,他淡淡开口,道:“朕自然也是相信太子的。只是如今这两人的身份不明。太子也说了,若是不查清,恐怕难免惹人争议落人口实,朕想来,这两人的身份还是要查个清楚的好。”
隋晨心中暗骂,但是此刻若是自己不答应,便更显得自己心虚。无可奈何,只得摆出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道:“如此甚好,如有需要,本太子愿倾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