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三九寒冬已经过去,天气虽然还是冷,却没有了隆冬的冷风那般刺骨,叫人瑟缩发抖,但在这初春里,寂静无声的屋内却让人感觉比深冬还要寒冷。
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要追查到底,眼下全家人都在屋内,面面相觑,面色发青的许青山坐在正座上,一言不发。
纤月近日来有多受宠,自然不言而喻。
许青山许久没有如此生机勃发起来,他虽然是武将出生,但毕竟年岁渐长,床上的那事也渐渐力不从心,原本自己觉得,这是自然规律。没想到自从纳了纤月入府,自己在床上又虎虎生威了起来。他顿时对自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自家门庭本就不大,去年默鹏去世,自己如今膝下只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他欲除之而后快。如此算来,自己身后岂不是真的要无人?但是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自己也许还会有新的孩子出生!
这样一想,他更是将纤月捧在了心尖上,吃的用的,一应用度都挑最好的往纤月那里送。纤月一件不落照单全收,心里更是觉得自己当初从花楼出来的决定十分明智。
可如今,许青山最宠爱的贵妾居然抱恙,而这抱恙的背后,居然是有人从中动的手脚。许青山明白,自己后院就苏成碧和婉心两房,她们二人的嫌疑毫无疑问最大。
“纤月被人陷害,好在大夫看过,暂无大碍,”许青山淡淡开口道:“但是,此时决不能就此揭过,是谁心思歹毒,在我许府兴风作浪,不得太平的人,我是一定要揪出来,决不轻饶的。”
一旁的许樾瞥了一眼婉心,之间婉心倒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下位,听到有人下毒,还做出略略惊讶的表情,随后低头不语,一脸置身事外的样子,她在心中暗暗冷笑:“还真是装的像模像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无辜的。”但是许樾心中明白,一来自己并没有证据,二来那纤月虽然身体抱恙,但并非什么大事,服下几帖药,安心休养几日便可,到时候,这个女人痛哭流涕,痛改前非,许青山未必会多怪罪与她。
许樾的原则是,要么不出击,出击,就要一击必中!
“这金菊乃是福管家所采办,我也已经细细查问过,就是往日采办的那家,并没有什么异常。”苏成碧道:“最早发现纤月身上有了疹子,随后樾儿身上也起了疹子,往这金菊里馋东西的,也不知道是想害樾儿,还是害纤月。”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旁的纤月马上意识到了这个家里,唯一对自己和对代表大房的许樾同时有敌意的,只可能是二房。几年的漂泊生涯,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可以攀附的大树,终于不用过漂泊无依的生活了。不行,她一定要守住这样的好日子,当下头脑飞速转动,想着该如何保全自己。
“既然樾儿也起了疹子,我想肯定不会是你做的,但是身为主母,掌管后院,出了这样丢人的事,如今你也要负起责任,去仔细查一查到底是谁做的,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许青山虽然愤怒,却还是有些理智的。发现事情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水落石出,便寻了个有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众人便这样散了,许青山只留下纤月,又是好一阵安慰呵护。
这边苏成碧回到院子,便对身边的贴身丫鬟道:“你去把剩下的金菊拿来,然后去请太医过府,只说我身体抱恙便可。”许青山虽然身居高位,但寻常的内眷,也还是请不来太医的,只是苏成碧除了是许青山的夫人,还有一个了不得的哥哥在朝中,自然身份更为贵重,寻常身体抱恙,也还是能请太医前来。
丫鬟领了命令,刚刚转身要走,却被许樾拦了下来。
苏成碧不解:“樾儿,你这是何意?我们难道不把那人从背后揪出来吗?”
许樾挥挥手屏退了仆人,对苏成碧道:“娘,婉心母女一直欺压在我们头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娘这些年,也受尽了她们的苦。我不想她们再出现了。”许樾的声音仿佛淬上了寒冰,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能相信这样的话竟是出自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的嘴里。
苏成碧更是困惑:“那按照你的意思,更应该落实婉心下毒的罪名,我们才能占据上风啊。你怎么反倒拦着我了?你是糊涂了不成?”
许樾也不多做解释,只让苏成碧放心就是。金菊的事暂时按兵不动即可。上一世她身为皇后,见惯了她贪婪欲望的眼神,她一眼就看出纤月就是那种人。如今纤月入府不久,吃穿用度都依着最好的来,俨然是一个主子了。她相信纤月绝对不愿意放弃现在的生活,重回那烟花之地过漂泊无意的日子。
她断定,纤月必定会有所行动。自己要做的,只是静静等着。鱼儿已经上钩,现在就等着收线了。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纤月便一身素衣前来拜访许樾。
许樾对纤月前来的目的装作一无所知,只拉着纤月的手关心她身子好些了没,又吩咐三月去把自己的药膳煮了两份,让纤月也一并带回去一份。
纤月受宠若惊,连连推辞:“大小姐快别忙了,纤月受不起。”
许樾只亲热道:“三姨娘是哪里话,您是我的长辈,我一个晚辈,关心您不是应该的吗。”
纤月苦笑道:“我不过是一房妾,老爷看我可怜才善待与我,如今我腹背受敌,可怜我一生颠簸,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说着,竟要哭了起来。”
许樾心中冷笑纤月唱念俱佳的演技,却还是假装十分关怀道:“三姨娘是怎么了。怎么这样说话。”
纤月抽抽搭搭道:“我本就是个苦命的青楼女子,上苍眷顾,得到老爷的垂帘,可是如今,那二房如此苛待于我,老爷虽然待我有心,却也不能在后院处处护着我,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大小姐,您是夫人的掌上明珠,纤月虽然眼拙,也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