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烈率领皇城司黑衣马队,将怡红雅居里外围得是水泄不通,被困于二楼厢房当中的古夏、庆福两人,此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少爷!如何是好?”庆福不敢出去,单用耳朵贴紧门板去探听外面动静。他先是听到大厅一阵喧嚷,夹杂着杯盘落地的破碎声响;跟着左右厢房有人开门出来,又发出阵阵惊嘑。
“皇城司已抵楼下了……”庆福哭丧着脸,转身告知古夏。
“天意若此,合该我时乖命蹇,难逃此劫。”古夏仰天长叹,跟着他目光一凛,透出一股果决,蓦地站起身冲庆福说道:“我即刻出去俯首认擒,你在屋中藏好。待皇城司走远后,你寻机潜回府上,禀我父亲知悉,告知他万莫救我,决计不可让古家牵连其中,便……便只当从未有过我这个不孝之子吧……”言及于此,早已是满面泪痕,泣难成声。
“不!”庆福恸哭着跪倒于古夏脚边道:“少爷岂可有轻生之念!庆福甘代一死!”
“他们旨在我,你如何能代?”古夏惨笑道,“皇城司行事向来杀伐狠辣,既已得知我藏匿于此,那便是掘地三尺亦要逼我现身;我若隐而不出,只怕这坊中将会血流成河。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累及他人。”言罢,古夏便欲上前张门,被庆福死死拖住双腿不让,两人一时僵在原地,角力拉锯。
正当此时,屋外忽有人轻声急叩。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一名女子娇柔宛转的声音透过门缝轻轻传了进来,引述得正是古夏与庆福之前约定的《读山海经·其一》当中的叩门诗句!
屋内主仆先是一怔,继而二人互望一眼,古夏使了一个眼色,随即闪身贴于门后;庆福会意,一骨碌儿从地上爬起来,赶到门前,取下门栓,小心将门张开,见屋外果然是一妙龄女子正驻足候着。门开半扇,那女子一点不耽延,疾步入屋,反手合门,插上门栓,动作行云流水,旁若无人,惊得庆福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便在那名女子踏入屋中的须臾间,贴于门后埋伏的古夏悄然抽出了自己的贴身佩剑,待那女子合门回过身来,一道白光恰落在她雪白的颈项上。
“你是何人?”古夏持剑冷冷问道。
那女子先是一惊,跟着美目流转,见到古夏,竟然莞尔一笑,更无半分惧怕。
“救你之人。”那女子回道,笑生双靥。
古夏一怔,本来面上含冰覆霜,却被那女子一笑化了去。他细瞧那名女子:柳眉如烟、桃腮杏面,明眸皓齿,一副沉鱼落雁的美姿颜;梳着随云髻,斜插一支飞凤金簪,挂着一对翡翠圆珠耳坠;身上穿的是雪白色襦裙,绣有粉荷数朵,脚下红面鞋,端的是柔情绰态,掩映生姿。
古夏从未料到,世间竟有如此倾城绝色的女子。更令他觉得神妙的是:眼前这女子身上似有一股引力,她的笑容轻盈若水,仿若旧日的春风和煦,只一瞬,便吹进了古夏的心坎里,温软轻柔,令人不由自主的放下了堤防之心,愿与之亲近。
见他凝视自己良久,那女子双颊红晕,更添一股娇羞。
古夏回神过来,想到自己无意间竟盯瞧人家姑娘许久,如此轻薄行径,岂是君子所为?立时心中自感羞愧,面上升起两团红霞,慌忙移目别处。
“姑娘方才言及救我,不知所谓何意?”古夏敛剑入鞘,从白衣女子入屋时的步态身姿以及后来他突施剑招,暗中观察她的临变反应,古夏可以断定,此女子并不会武功。虽眼下敌友难分,但让他剑指一名弱女子,实是有失君子风范,难以办到。
“公子眼下身陷囹圄,小女子受人所托,助公子脱难。”白衣女子见古夏收了宝剑,盈盈一笑,算作谢过。
“敢问姑娘芳名?又受何人所托?”古夏心念电转,自己与庆福连日藏匿于此,莫说旁人,纵是父亲古震、义兄燕珏,亦是今夜自己回府时方才相告,怎会有人算知自己遇难,托付这女子前来相助?
“小女子莲心,是这怡红雅居之中的花娘。”白衣女子答道,“至于受何人托付,眼下情势危急,一言难尽,且容日后相告。”
古夏满腹狐疑,睨视那女子双目,但见她清眸流盼,澄澈若水,不似出言诓诈。他心中暗道:“此女来历不明,倏忽出手相助却又不肯透露受何人所托,实在匪夷所思,敌友难辨。”同时他脑中飞快闪过几个人影:“那嘱托之人自然不会是爹与燕哥,难道是……廷尉卿章铁?此人刚正不阿,虽有心向我,但决计不会暗地里出手相助;莫不是爹之前提及的那位故属,廷尉府右监冯虎?若是此人,又如何得知我藏匿此处?……”
古夏沉于思忖,一时间难下断论。庆福移至古夏身侧,伏于他耳边悄声说道:“少爷,情势危殆,不若先听听这女子有何脱身之计,再做打算?”
古夏轻点了点头,拱手恭敬的朝那名女子说道:“请问莲心姑娘有何良策可教在下摆脱眼下困境?”
莲心温颜微笑,上前一步,凑近二人寸许,用她清柔软绵的嗓音悄声说道:“公子不若这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