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炸喝声让所有人始料未及,众人循声望去。
一名身着青衫布衣,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从古震身后闪出,适才的暴喝正是此人所发。
“堂堂大梁柱国将军府,岂容尔等放肆!”
青衫男子横眉怒目,左手高悬,直斥皇城司金陵羽一众。他身材伟岸,气势威严,一喝之下,比之古震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间竟当真震慑了意欲闯府的皇城司众。
金陵羽冷目流转,目光投向青衫男子。
“阁下何人?”
“在下燕珏,大将军府管事。”
原来青衫男子是古府的大管事,姓燕,名珏。他职为管事,却不是寻常奴仆。早年间,古震征战四方,至今契丹辽东一带时,在一个刚历经过战事的破败村落里发现了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弃儿,已然饿得奄奄一息。古震怜之身世,便令人将弃儿带回到营帐,衣食照料。后询问弃儿身世,一概不知。
古震时时已育有三女却膝下无子,想这弃儿或是天赐,便收养了这个孩子。男孩被发现初时,除了一身破棉烂絮,唯颈间红绳系了一块玉珏,想来自当是亲人留下的,古震便替他取名为珏;辽东一带古时为燕地,又以地为姓,得名燕珏。此后十数年,古震用心教养,视若己出,燕珏练得一身上好武艺。
燕珏十五、六岁始,古震便带他南征北战。他身高臂长,声如洪钟,有万夫不当之勇,一身燕赵之地的悍勇之气,屡立战功,是古震的左膀右臂。今番回到建康,古震见他终日无事,便有意让他于军旅之外多一些处事经验,遂让他当这个府邸的大管事,总辖一府大小诸多繁细事务。名为管事,府中众人均知他为古震义子,对他亦是恭敬。
书归于前。
将军府临危之际,自初时便一直站在古震身后的燕珏,眼见金陵羽设套,古震入彀,皇城司闯府在即。燕珏大急,顾不得诸多考量,便放声怒喝,恰是这声暴喝,于千钧一发之际喝止了皇城司众,同时也喝醒了未及反应的古震。
“老夫倒是想瞧瞧,哪个够胆敢擅闯大将军府!”
已经回神过来的古震,此时怒发冲冠,须发无风自立,鹰目怒瞪,环视周遭皇城司众,明显动了极大的肝火。
既然皇城司不择手段要搜府拿人,古震自也勿须再装客套。横竖免不了要起冲突,拼着圣心起疑,眼下却绝难让皇城司囫囵吞下将军府!
古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站定架势,拦在一众意图闯府的皇城司众前面。先前方寸大乱的将军府护府兵卒们见状,登时信心倍增,“喝!”得一声全体整戈列阵,戈矛前刺。
双方拉开架势,看局面,皇城司此刻倘若当真强行搜府,将军府势必拼死阻截。形势陡然剑拔弩张,争斗一触即发。
“柱国将军府乃陛下御赐,尔等公然闯府难道亦是陛下口诏?”
燕珏见古震动作,知他已恢复神智,心下大定,欲更进一步,喝退这邦狂悖之徒。他声音本来粗犷洪亮,大喝之下有一种毋容置疑的威严。
“擅闯将军府,罪同谋反!”
反观金陵羽,此刻他的神态又如初时面挂寒霜,冷若寒潭的模样。
接二连三的算计尽皆挫败,但于金陵羽的面上却看不到一丝波澜。
此时燕珏连声大喝,金陵羽一言不发,徐徐背过身去。
这一莫名其妙的举止令古震、燕珏如坠雾中,两人相视一顾,不明白他究竟何意。
便在此时,听得金陵羽背声冷嘲:“大将军府果然是驷马高门,随便一个下人也敢冒犯圣上天威!”
古震闻之正欲张口反驳,却蓦地里看见金陵羽腰间一道宽约两指、长逾三尺的寒光骤然暴起,裹挟着巨大的杀气瞬间掠向燕珏面门!
“不好!”古震心下一凛。
事发突兀,还不及古震张嘴,寒光已至燕珏跟前!
金、燕二人相距不过区区数米,古震虽早一分察觉但根本不及阻止,而燕珏更没料到金陵羽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施毒手!
惨白的月光下,金陵羽从腰间抽出的白练似的软剑径直插入了燕珏的左眼!剑身兀自还在微微颤动。
所有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连近在咫尺的古震也僵住了。
金陵羽一剑夺目,拔剑回手。随着剑撤,燕珏左眼伤处激射出一道血柱,瞬间血染半边脸,恐怖绝伦。至此时,燕珏方才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左掌覆左眼,下意识的要仰头止血,却不料剧痛之下重心失衡,仰面摔倒,后排护府兵卒赶忙上前搀扶起。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金陵羽,侧剑立在原地,脸上神情漠然冰冷,仿佛眼前的惨景与他丝毫不相干。他手中的缠腰软剑剑身寒冽,竟没留下一缕血渍,仅是剑尖处正在滴淌最后几点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