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青泠,青泠?!”
“嗯?”泠被莫莲一迭声的叫唤唤回神,“怎么了,莲?”
“刚才那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连夜离开,你不觉得该给我们一个交待了么?”
“啊,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泠歉意地吐了吐舌,理了理思绪,而后正色道:“我们是同伴,不应该有所隐瞒,所以我会把事情源源本本地告诉你们。但是,这件事牵涉甚广,我希望你们听过就忘,事后再不可提及半分,可以吗?”
见多识广的莫莲早已隐约察觉内幕不简单,自是点头应允。平儿因为跟随泠日久,多少也摸着了分寸,亦无二议。至于刘哑子,又聋又哑的,一脸茫然,倒也无须多虑。
见大家都点了头,泠这才简单地将事情说了出来。听了泠的解释,莫莲与平儿都沉默了下来,脚下却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
泠不是在镜界长大的,对于暗灵的可怕并不太了解,莫莲与平儿则不同,她们生在镜界长在镜界,虽然未曾亲历二十一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但对于暗灵这个黑暗组织的危害性却是十分明了的。此刻,二个心中同时想到的是:暗灵一向与琉璃王族誓不二立,二十一年前暗灵大举进攻琉璃国,虽然最终败退,然对于天沐一族而言那场战争相当于一场灭族之战,除了日皇、日后外,琉璃王族再无第三人存活。现在,遗世独立的溪隐村居然跟暗灵扯上关系,这可是相当严重的事。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个什么都不太明白却又是货真价实的琉璃公主在,天!万一正面对上了,她们俩生死事小,若让泠(小姐)落入暗灵手中,那整个镜界就危在旦夕了!想到这,莫莲跟平儿均是心乱如麻,只能一边祈求上苍保佑一边加速前进。
四人一路无语,黎明时分,体力最差的泠终于忍不住喊停:“哇!不行了,真的走不动了,歇会吧。”说完,也不待人答应,便率先倚着一棵树坐了下去。
莫莲担忧地回首了下来路,再看了看满脸倦意的泠:“好吧,就一会。”
“啊!脚好疼哟。天,我从来没在晚上走过这么多路!”泠一边蹂着脚丫子一边抱怨道。“莲,我们这是到哪了?”
莫莲四下张望了会,才迟疑的道:“我想,按我们现在的脚程,再走二个时辰,应该就能看到驿站了吧。”
“应该?!”泠敏锐地抓住了莫莲语气中的不确定,“莲,不要告诉我,你也迷路了!”
“呃?!”莫莲微赧,挣扎了片刻,最终决定据实以告,“我已经有二年没走过了,况且以前都是坐车而行,这段路确是记不太清了。而且,现在光线不明,我真的不太确定我们此刻身处何方。”
“Oh,mygod!”泠闭目长叹,这下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运气背到家了。
“别担心,这边已经是沧海国的边境了,过一会天亮了,总会有人经过,我们可以打听一下。”莫莲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泠无奈地做出结论,螓首靠向树杆,忽然,一股异样的感觉掳获了全身警戒细胞。“莲!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不待莫莲回答,四人已被团团围住。
平儿吓的放声尖叫,莫莲已是一脸惨白。这会,泠反倒镇静了下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暗自数了数,哼!还真看得起他们啊,居然派了九个人来对付三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外加一名残障人士,暗灵!果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组织!
最初的惊吓过后,平儿和莫莲回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约而同地将泠护在身后。“莲,平儿,你们干嘛?”泠不解地问,拜托,她们这么一来,妨碍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敌人的动向,如何随机应变呢?
“泠,一有机会,你赶快跑,别管我们!”
“小姐,你先走,平儿帮你拖住他们!”
二人几乎同时出口的话语,让泠感动不已。只不过,她卫青泠平素虽然欺善怕恶、贪生怕死,可也知道什么叫做朋友义气。生死关头,要她扔下朋友独善其身,想想还可以,实际操作起来还真做不来这等不要脸的行为,当下大义凛然的道:“那怎么可以?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泠!”
“小姐!”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而就在三人姐妹情深的当儿,谁也没注意到平日里老实、憨厚的刘哑子眸中闪过与其身份不符的精光,随即轻咬下唇,发出常人听不到的高频声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求援信号发了出去。
那厢,见不得人的暗灵杀手围着他们摆了大半天pose,大约是发现他们没什么威胁性,也就不客气地攻了过来。
三个下定决心同生共死的小女子眼见强敌动起真格,互视了一眼,下一刻,很有默契地放大声尖叫,音量之大,把个原打算不顾一切暴露身份出手救人的刘哑子吓的脚下一软,完全忘了该如何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援兵及时赶至,也将刘哑子自噪音的迫害下解救了出来,让他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泠傻眼地望着眼前的变故:后来的六个不知名人士,虽然也是清一色的黑衣蒙面打扮,泠却能很明确地分辨出他们与先前的九名暗灵杀手的不同,他们身上的气息很纯净,让人感觉舒适自然。然而,他们是敌是友,一时之间,她却也是无从判断。
一旁的莫莲和平儿可就没这么多考量了,一看有第三方势力介入,立刻拉起泠往突破口逃命去也。刘哑子紧随其后,暗中解决了数波阻拦攻势,让泠等人顺利奔出了五百米。但是,泠的好运也仅止于此了。以六敌九,本就不易,更何况九名暗灵杀手还都不是等闲之辈,居然全是暗灵士。打斗很快升级成灵力抗衡,不多久,高下立分,暗灵士们占了上风。于是,不消一刻钟,泠一行人再度成了包子馅,岌岌可危。
这一刻,精神紧崩的三方人马,谁都没有发现东南方密林中施施然走出一人,并且,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迅速逼近战圈。下一秒,二名最近的暗灵杀手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突然倒下。如此响动,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月沉日升时分,天边已隐然透露出些许白光,虽然微弱,也足以让人看清来人:但见此人身着一袭洗的发白的蓝布长衫,长发随意地披散于身后,五官既没有任何出色之处也亦无半点不妥之地,乍一看,颇似名无害的落魄书生。可是,再对上他的眼,天!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初看,亮若星辰;再看,高深莫测;三看,波涛汹涌。这个,这个,泠真的是不知该如何形容了,总之,这名不速之客有一双变幻莫测的眼睛,让人终生难忘。
“走开!别挡道!”蓝衣人不轻不重的吐出了五个字,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三名暗灵杀手双膝跪地,喘息不已。
状似无意般挡在泠身前的刘哑子闻声一震:天哪!这声音!莫非是他?!他,为何会在此出现?仅仅是巧合吗?……
震慑于蓝衣人诡异的身手,剩下的暗灵杀手再无人敢不怕死地挡他的道,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包围圈,立定在泠面前。
呃?!我以前认识他吗?还是无意间得罪过他?……与蓝衣人对视了一分钟后,泠垂下眼帘扪心自问。咳,她承认他的眼睛很有看头,可看多了却有股莫明的寒意自心底升起,这感觉,比在溪隐村时的窒息感更让人无法忍受。突然间,泠有了一种了悟,眼前这个落魄的神秘人,对于她来说,将是个比暗灵更难对付的人物!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着边际的了悟?这个,这个,女人的第六感吧。
就在泠避开视线的一刹那,蓝衣人眸底精光暴射,周身迅速燃起白色的灵光,强悍的霸道的灵力倾涌而出,竟硬生生震断了四名立着的暗灵杀手的心脉,四人的尸体宛若没重量的布娃娃般被甩飞了出去。就连刘哑子和另外六名修习正统灵力的灵战士也觉得胸口憋闷不已,有苦说不出。而后知生后觉的泠是待到紫晶琉璃发出异样的蓝光才发现这些变故的,可是,没等她做出反应,蓝衣人忽然仰天长啸,收敛灵力破空而逝。
镜界历六九二二年四月十二日•沧海国•林单
话说四天前泠一行人在神秘蓝衣人似有意又似无心的帮助下,摆脱了暗灵追兵,顺利抵达了沧海国驿站。在驿站休整了一日之后,第二天一早又上了路,花了三天时间走到了林单城。林单城在沧海国也算是个大城镇了,城内有家梳妆阁的分号。当然泠他们也没白痴到入住梳妆阁,而是找了间不起眼的小客栈,要了二间上房,草草安顿了下来。
掌灯时分,早早回房休息的莫莲在泠和平儿的掩护下悄悄离开了小客栈。这一去便是大半宿,子时三刻,满脸倦意的莫莲方才返回客栈。
轻手轻脚地掩上门,转身却发现本该睡成死猪的二个人竟然齐刷刷地爬起身,四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自己,哪里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啊。“你们,怎么都没睡?”
“你没回来,我们怎么睡的着啊。”泠掩嘴打了个哈欠,身子往边上挪了挪,给莫莲腾出了个位置,“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没事,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莫莲边说边宽衣解带。
“真的吗?这么说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是单纯的平儿的心声,而泠则垂睫不语,若有所思。
“是啊,放心睡吧。”话说间,莫莲已然摸上床,掀被躺下。
“嗯。”
屋内再度恢复了应有的平静,许久,泠忽然道:“莲,你受伤了?”
半晌,莫莲才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唉!我已经包扎地很好的,你怎么会发现?”
“有血腥味,虽然很淡,但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呵……也没什么,只不过奥东王封了梳妆阁,我已经变成头号通缉犯了,因此连累了这边的分号。分号跟这边一家喜容铺一直明争暗斗的紧,奥东国的梳妆阁一倒,喜容铺便以为有了可趁之机,公然向分号挑衅滋事。分号这边的幕后店长乃是林单城主的小姨,个性刚烈,素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隐忍了些时日之后,见喜容铺仍不知收敛,当下狠狠还以颜色。算来,这也就是三天前的事,喜容铺最终被逼关门大吉。喜容铺的老板自是怀恨在心,散尽家财,挺而走险买凶杀人。无巧不成书,杀手选在今夜动手,我还未来得及离开,杀手就冲了进来。就这样,遭了点池鱼之秧。好在只是点皮外伤,不碍事的。只不过疗伤费了些工夫,所以回来迟了。”
泠听罢,静默了片刻。“莲,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傻丫头,不关你的事,别胡思乱想了,嗯?”
“可是……”
“别可是了,这样吧,等到了琉璃国,还请绯月公主出资在琉璃城开家全新的梳妆阁,那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哟。”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月落日升,次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可是,迟睡的三人都未能准时起床,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不得已,只好推迟半日启程。用过午膳后,一行人才坐上林单城梳妆阁店长精心准备的舒适马车,再度展开了行程。
正如先前莫莲所言,一入沧海国,几乎每个落脚处都有人接应。按照他们的指示,泠他们是上午马车下午船,今天往西明天往东,这么着三绕二绕之后,很快地便顺利摆脱了肃何的追踪,平安无事地来到了天罗港。
天罗港,沧海国第二大港口城市,其繁华程度自是不必说了。途中泠曾好奇地问过莫莲,第一大港在哪里?莫莲答曰沧澜,亦即沧海首都。听闻此答案,泠自然接着问,为何不在那里搭船?莫莲当时古里古怪的笑了好一会,才善心大发将答案告之。
汗!搞半天,她们居然是要偷渡去琉璃国呀。
原来,天罗港虽是沧海国第二大港,却也是全镜界闻名的偷渡第一港。至于偷渡业为何会在这如此繁荣,这个说来话就长了。简而言之,很久很久以前,沧海国就是靠偷渡业逐渐繁荣起来的。既便是今天,这天罗港依然是沧海国的经济命脉所在,所以,天罗港的偷渡业基本上是在沧海王默许下经营的。
起初一听是偷渡,泠脑中立刻浮现出以前在电视新闻中所见的偷渡者的悲惨生活,顿时花容失色,心下直打退堂鼓。后来听完莫莲的解释,才稍稍放心了些。最后,从客栈窗口亲眼见识了足以媲美豪华游轮的偷渡大船,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时至今日,泠的逃亡计划可说是成功了大半。可是呢,她们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一条:海洋天气情况。沧海号称镜界第一大洋,一年到头却也都算安份,无甚大风大浪。但是,每年三月风季来临,沧海就变成了调皮的小孩,说变脸就变脸,海面上波涛汹涌,很是吓人。所以,一年里三月中至四月底是天罗港的休港时期,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无船可乘。而准时于四月二十五日抵达天罗港的泠一行人自认比天皇老子不知低了多少个档次,所以除了乖乖住下等风季过去,别无他法。就这样,一行人住进了天罗港玄字号港口旁最大的客栈玄天客栈。
这玄天客栈在天罗港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这个时候竟也住了个八成满,大多是些跟泠她们一样漏算海情而滞留的远路客人,就等着五日后风季结束,赶搭第一、二班船继续上路。托莫莲熟人的福,泠等人住在一个独立小院,只要她们没事别出去乱晃,上船前应该是安全无虞的。一到天罗港,莫莲便将刘哑子的工钱结清,送走了欢天喜地的刘哑子,所以现在小院中就住了泠、平儿、莫莲三人。
莫莲本性文静,别说五天,就是让她在小院呆上个十天半个月也绝不是问题。天生奴才命的平儿嘛,最擅长没事找事做,所以也不必担心她会出什么纰漏。三减二等于一,现在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就是泠了。打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莫莲跟平儿便轮番上阵,对着泠耳提面命,说的口干舌躁,重点只有一个,千万、万千不可以出去。泠虽好玩但还晓得事情轻重,加上同行二人苦口婆心的疲劳轰炸,倒也着实安分了二天。
然而,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狗改不了吃X。
第三天下午,早饭跟午饭一并解决的泠百独自坐在客厅中,一手托下巴,双眼不安份地四下转悠:生活规律的莫莲回房睡美容觉去了,闲不下来的平儿在井边洗衣服,睡饱喝足的自己在这里发呆,前堂从午膳起便喧哗异常,想来必有热闹可看……好想出去看看哟,可是……就一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思想斗争了半个时辰,泠最终还是败给了旺盛的好奇心,蹑手蹑脚地往院门行去,心下还不断地自我催眠:就看一眼,真的就一眼,看完马上就回来,她们不会发现我出去过的。
百多米的距离,磨磨蹭蹭地走了快一刻钟才摸着院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还没来得及四下张望,便倏然定住:那是……
正对院门的大树下端坐了一个人,赫然是数日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蓝衣人。今天的他依然是一袭蓝布长衫,背倚大树,双目微闭,脚边散落着几册书,乍一看,颇似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读书人。可是,见识过他诡异高强身手的泠自然不会把他当作无害的书生。
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偶然吗?……
定定地望了蓝衣人好一会,见他好像老僧入定般蚊丝不动,泠咬了咬下唇,决定把他当成路人甲,54之。提脚,跨出院门,复抬首观望:啊!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睁眼?!
深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看来,竟然隐隐透露出些许蓝光,算得上一双颇具魅惑力的眼睛。然而,当这迷人双目的主人不言不语单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你时,时间久了,除了毛骨悚然外再无第二种感觉。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呃,今天瘟神挡道,不宜出门,闪人!骨子里深具欺善怕恶小人风范的泠终于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下中败下阵来,识实务地转身而去。算啦,算啦,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三十六计,走为上!
就这样,不知名的蓝衣人成功地以眼神喝止了泠的一次闯祸行为。其后二天,泠也不是没再动过歪心邪念,可是每当她抵挡不住心底恶魔的诱惑踏出犯规的第一步时,蓝衣人总会未卜先知地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无声地“劝回”,让泠对敌友不明的他除了浓浓的好奇之外平添了几分深沉的怨念。
四月二十九日,泠、莫莲、平儿准时登上了第一班直达琉璃国的豪华偷渡轮,展开了为期一周的航程。除了莫莲,泠跟平儿都是第一次搭船旅行,对什么都好奇无比,满船奔跑着探险,莫莲苦笑着紧随其后收拾烂摊子,所以三人谁也没有发现,岸边送行的人群中应该早就离开天罗港的刘哑子竟然也在其中。
目送客轮顺利启航后,刘哑子轻舒了口气,转身混入人群而去。不多久,在距离港口约五百米的偏僻小巷中,独自一人的刘哑子忽然单膝下跪:“属下恭迎主人!”哈,原来他根本不是哑巴。
话音未落,小洛不知何时立在了刘哑子身前:“起来吧,不必多礼。情况如何?”
“回主子,一切皆按计划行事!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人今早失去了踪影。”
“什么?!”小洛神色微变,转瞬间心思千回百转,最后,所有的思虑尽数化为一句,“船上安全否?”
“那个人失踪后,属下立刻调派人手,确保船上安全无虞!”
“做的好!现在,你回去继续牵制肃何,这边的事由我接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