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在的圣夜、东京、关东乃至整个日本地区的年轻人中间,最能激起火热气氛的莫过于一句——
“我买到Gift的新专辑了!”
女生挥舞着手里的唱片盒,磨砂的深蓝外壳上鎏银的花体字如同星河的泪辙般书写着专辑的名字——Echte Mich ist Wie ein Lied(真我如歌)。
“我可是托十几个代购加价了五倍才弄到的,是收录了星河献礼演唱会原声的限定款哦。”女生向众人展示着手中有着两位成员亲笔签名的特典明信片,引来女生们连连的羡慕之声。
“五倍很便宜了!”“现在在拍卖网站上加价十倍都抢不到呢!”
抢到专辑的女生被众人捧得飘飘然,当即一挥手决定请大家放学一起去她家里听唱片。
“月咏同学放学要一起去听一听吗?真斗sama的声线只有黑胶唱片才能完美地展现呢。”有女生问坐在位置上的歌呗。
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月咏歌呗愣了一下,维持着没有表情的脸摇了摇头:“谢谢,但是我还有通告,还是不打搅你们了。”
她为什么要和一群人一起听自己的专辑?那场面想想就奇怪。只是她既然选择用假身份在圣夜以外的学校就读,就免不了时常要经历这样的对话。
在这里她是名为月咏诗的国中女生,只要她戴着栗色假发,用妆容柔化原本带着锋芒的五官,就没有人会把她这个“经常请假去参加训练的普通练习生”和现在大红大紫的“Gift”成员星名歌呗联系在一起。有时候刻意地接近真相,反而会被人们认定是巧合。
女生本来就只是礼貌性的邀请,被拒绝也只当她作为练习生行程忙碌,哦了一声又回到自己的讨论中。月咏歌呗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刚刚用红色中性笔在纸上涂画的意味不明的痕迹,眸光晦涩不明。
现在“Gift”组合风靡整个日本,被媒体报刊称作“全人类的献礼”,就连这个以学风严谨而闻名的女校也到处都可以看到关于Gift的影子。
她们会在风纪委员离开之后把校徽换成Gift专辑赠送的徽章,她们笔袋的挂件是周边,课本里夹着色纸,不小心漏出的手机铃声也都是那些耳熟能详的曲调。
女生们迷恋着名为“福玻斯”的虚像,迷恋他如天神一般俊美的面容与纯净的嗓音,也仅此而已。
她们看不到那个完美假面下的另一面,那就像玫瑰的刺、羔羊的血、舞者趾尖的茧,那些东西不堪入目却真实存在,一旦开始谈论就没有人能够豁免。
她因为靠近而窥见了,因为同他谈起而戳破了。
她隐隐有种预感,她回不去了。
*
放学后,月咏歌呗收拾好东西,保姆车一如既往地直直向复活社的演艺大楼驶去。
路上她一直塞着耳机,里面是那首云之遗迹——哪怕此后少年又创作出了更多华美的乐章,她仍旧固执地只听他加入Gift之前的歌。
虽然当时发生了一些她羞于回想的状况,至少那会的少年在她眼里是遥远而纯白的。
是不是不去延伸那些裂纹,他完美的虚像就永远不会碎?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早在更早的过去,从少年给他们的组合取名为Gift的那一刻开始,那个“福玻斯”就已经开始破碎风化。
她绝对不相信那么熟练稳定的女声声线是在和她争执之后才开始练习的成果,那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妖精的声音。他在隐瞒。
她绝对不相信曾经的King与Emperor会没有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甜心,可她从来没见过他的甜心。他在躲藏。
她绝对不相信少年为二人的组合起名为“礼物”是兴致使然,少年选择用德语为他们的专辑命名,而Gift在德语里的意思是“毒药”。
可是她没有证据,可是她也曾看见他那么虔诚地亲吻制裁者的逆十字架。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回过神来的时候歌呗已经站在了天河真斗的工作间门口,把自己锁在堆满纸张的小小琴房里是这位天才创作时的怪癖。但是现在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琴声。
她推开门,钢琴的琴盖翻开着,到处散落着乐谱,一个小小的甜心坐在钢琴的黑键上,因为太轻而没有压下琴键。
他抬起头,目光与歌呗交汇:“抱歉,歌呗小姐,主人现在不在这里。”
“你是,真斗的甜心?”歌呗还是第一次见到天河真斗的甜心。和他本人一样披着假面,她的直觉如此对她说。
甜心点头:“Ja(是的).初次见面,歌呗小姐,我的名字是Lecter(莱克特),之前避而不见怠慢了您真是失礼。”
名为莱克特的甜心黑发梳成齐整的Slick Back,身着同样纯黑的无尾夜礼服,头上戴着巨大的礼帽。
当他脱帽致意的时候,歌呗几乎以为那上面装饰的艳红羽毛和花朵在熊熊燃烧。
“真斗呢?他为什么会把你留在这,他去了哪里。”歌呗不想理会他和自己主人如出一辙的油滑腔调,直奔主题。
莱克特倒也不多话:“主人还没放学,他知道您对我有所好奇,若是您比他早到便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与您见面。”
语毕,他转身飞向被随意留置在房间的角落处的守护蛋空壳。蛋壳合拢,歌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蛋壳是深红色的,上面的图案是一对交叉摆放的银色刀叉,但这不是让她几乎忘记呼吸的缘由——在蛋壳合拢的瞬间,透明的晶体从蛋壳表面浮现,最终成为一颗被切割得完美的宝石。交叠的刀叉透过晶体,在光线的折射下扭曲了形状,变成了一对栩栩如生的鹿角。
那简直就像是猩红宝石,对么。
可是她不这么觉得,猩红宝石的气息是腐败污浊的血,是聚集了乌合之众、沸反盈天的空气,而这颗守护蛋的气息是……在冬天宰杀献祭用的神牲,混合着雪水、冰冷清冽干净的血,她只能这么形容。
宝石蛋在她的注视下飞起,在空中划过弧线落进栗发少年的手心。天河真斗走进房间,翡翠般的眼睛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在好奇,”他启唇,用那种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柔嫩”的少女的声线陈述着这件事,语气再平静不过。那种声音让歌呗下意识地退避,可是房间狭小,她避无可避。
他牵起她的手,歌呗感觉自己的手心被塞进了一个沉甸甸的椭圆形,冰凉到仿佛全身的血脉都跟着被冻僵,下一刻却又如炎烧火燎般滚烫。
她举起手,那是一颗真正的猩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