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胚胎。”天河绮罗说。
“诶?”日奈森亚梦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找到胚胎,然后由秋姑姑来祈祷,终止整个仪式。”天河绮罗重复了一遍。
“黎秋夫人她……愿意?”不是日奈森亚梦不相信,她实在是想不到一个完全接受了神祭的“完美”的家主,会愿意放弃神祭。
“秋姑姑说她整夜整夜梦见小姑姑,梦见小姑姑在她面前化为飞灰,在最后一刻还微笑着想握住她的手,她觉得自己健康的身体是用小姑姑的血肉填平了所有沟壑才换来的。”天河绮罗说道,“我能懂这种感受,当我每一次使用这份神祭得来的力量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手上沾满了她的血。”
“现在她和我同班,她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如果我在练习的时候用上了神祭给我的力量,我就会觉得我每一次出拳都是在穿过她的胸口。里面生命的气息漏出来飘散进空气或流进我的身体,每一滴都是血腥味。”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干干净净的,只有花朵和泥土的清香,可她却觉得自己掌心的纹路里都是流不下去的、猩红粘稠的触感。
“但是,为什么是我?”日奈森亚梦咬住了嘴唇,问道。
“因为你是被命运之轮选择的Joker,你的甜心引导你来到这里并不是偶然。”天河绮罗指了指从刚才开始就一脸懵逼的三只甜心,日奈森亚梦总觉得她看小丝的眼神似乎格外温柔。
“对啊,小丝为什么突然想来这里?”美琪好奇地问道。
“小丝想来这里,是因为这里充满了生命的气息的说。是那种温柔的,万物生长然后绽放的气息。”小丝双手捧着脸,碧绿的眼瞳倒映着花园中的新绿显得苍翠欲滴。
她是代表了日奈森亚梦内心纤细温柔一面的甜心,能够比其他甜心更加敏感地感知到蕴藏在事物和人心中细微的美好与丑陋。
她看着天河绮罗:“我能感觉得到,你的身上凝聚着这种气息,正在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说。”
天河绮罗倒也毫不隐瞒,落落大方地承认:“因为这个花园是我资助羽生太太建造的,而你刚刚在花店里看到的那些花,也都是我亲手种出来的。”
“我喜欢花,喜欢各种各样的植物,喜欢经由我的手让生命繁衍生息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对夺走黎歆生命力的补偿,还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能允许各种各样的生命存在生长,这个世界本身就有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我不需要用别人的生命来让自己达到完美,因为我成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一种完美。”
菖蒲坐在她的肩膀上,眼中满是欣慰:“这才是主人理想中的自己啊。也是主人在天河大人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是啊,原来她并不像在学校里表现出的那样,天河绮罗,原来是个温柔的孩子。
这真是太好了。
“呃,所以你说理事长是你的父亲也是……”亚梦忽然想起了什么。
提到这个话题天河绮罗显得尤为头痛,她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每一代天河司几乎都是独身主义者,除非辺里家门丁凋零他才会为了延续轮回而结婚生子。但是他很讨厌这种带有目的性的结合,所以每次看到某个为了利益和星名家联姻的人才会没什么好脸色……算了,这种八卦说了你也听不懂。”
“天河司是半神,胚胎是他的心灵之蛋,他是没有办法和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有过多的牵连的。天河真斗和我,都只是名义上的他的孩子罢了。不过对于那些御三家中的人,天河司说什么他们不能不信,所以就算我再怎么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也只能承认我是他‘女儿’。”
“你知道某些不明真相又嘴碎的家伙看到我的眼睛是怎么说的吗?连‘这是天河司爱上了黎家女人的证明’这样见鬼的谣言都能往外编,我迟早撕烂他们的嘴。”
不知是不是错觉,日奈森亚梦感觉她在提到天河司的名字的时候格外地咬牙切齿,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
“总之,你不用太过紧张,胚胎和命运之轮互为表里,你是被命运之轮和永恒之间的门锁选中的人,胚胎总会来到你的身边,这个时间或许比你预料的还要早得多。”
“抱歉,今天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要回去想一想……”日奈森亚梦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晕的,但她连忙补充道,“但是我一定会帮助你和琉璃的!只要我能做得到!”
“谢谢,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并不是讨厌她,你懂的。”天河绮罗摊了摊手,“我只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和她相处。我觉得她也一样。但是请不要再试图让我加入守护者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看了看自己周身开放的花朵,神情在暮色的笼罩下带着温柔。
“天色不早了。在走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呃,你之前说愚者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是废话……”
天河绮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因为那本来就是废话啊,她的眼睛又不会变色。”
她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支花,用浅色的纸包好递给亚梦:“这个,下次你见到她的话,帮我带给她吧。”
那是一支风干的榛花,孤零零的一支并不如何美丽,却有着独一无二的花语。
“和解”。
*
目送着亚梦的身影离开花园,天河绮罗的脸上挂着不变的微笑:“多好的孩子啊,是吧,月咏少家主。”
月咏几斗从花园的角落走出,复杂精巧的园林设计给他提供了绝好的藏身之处,他可以看见日奈森亚梦,对方却无法意识到他的存在。
“幼稚又不自量力的小女孩。”他这么说道,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勾起弧度。天河绮罗看着他的表情,就差把“磕cp”写在脸上了。
“啧啧啧,你果然是喜欢她的。”她说,“为什么要躲着她?那孩子已经察觉到这里有你的气息了哦,既然迟早会暴露,现在直接让她知道不是更好。”
“难道是因为看到她喝了你泡的茶露出难喝的表情受伤了?那也是因为隔夜茶包冲温水真的难喝。”所以她一口都没碰。
“只剩这个了。”
“那就去买啊你个榆木脑袋!你想她下回再来的时候还喝隔夜茶啊!”
“她下回再来的时候我不会在,这次是意外。”月咏几斗双手环胸,垂下眼睛,拒绝和她就这个话题继续争执下去。
“我说你这个家伙啊——到底在扭扭捏捏什么东西,你喜欢她对吧!那就做出点喜欢的样子啊!辺里家的小子都放弃了看着都比你像喜欢她!”天河绮罗气得伸手就要去揪月咏几斗的耳朵,被后者堪堪躲开。
“……她和我不是一路人。”沉默了一会儿,月咏几斗最终还是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是这个世界的宠儿,她会在阳光下永远永远微笑,而他会接过父亲的小提琴,从此在阴影中行走一生贯彻自己的使命。
父亲也曾追寻过光,母亲也确曾是他的光,可是这份情感在命运的齿轮面前显得是那么脆弱不堪,最终一切都被碾碎变成了悲剧的收场。
所以他从一开始向她伸出手就是个错误,他不能再错下去了。他要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推开,只留下那些记忆就足够他活下去了。
你看那屋外大千,看你心上斑斓,别再看此处淤泥中的我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天河绮罗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表情已经恢复了镇定。
“虽然我是最没发言权啦,但是,不要让上一代的悲剧再重演了,拜托。”她这么说着,像是说给月咏几斗,也像是说给她自己。
终将凋零又怎么样呢?零落成泥,碾作尘土,可是唯有香气依然如故。
另一边。
日奈森亚梦看看自己手里的榛花,再看看甜心们,因为信息量过大运行缓慢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诶,这朵花到底是要给谁啊。琉璃,还是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