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糖糖带蜜妞回老家,尹领原本想亲自送她娘俩回家,因为不放心,毕竟蜜妞那么小。但糖糖不让,只让他送到车站。尹领于是叮嘱了又叮嘱,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啰嗦。
糖糖蜜妞走后,尹领心里空落落的,于是找上了龙龚子,请他到家里来聚餐,说他亲自下厨,给他做好吃的。他都那样说了,一副非常有诚意的样子,龙龚子只能是答应。
到尹领家,他准备了四个凉菜一个热菜。龙龚子呆住了,笑说:“这就是你给我做的好吃的?这楼下熟食店买的吧?买回来直接装盘,都不用自己切,人家给切好了,拌好了。豆腐是新鲜的吧?你买的时候闻了吧?没有一股馊味吧?辛苦你了,还炒一下,没有直接拿两个皮蛋给拌了。”尹领说:“不会拌。”龙龚子说:“你这也太敷衍了。”尹领说:“两个人五个菜还敷衍?”龙龚子说:“同样是好同事,好朋友,这待遇也差太远了,糖糖莉媛她们就有荤有素,有肉有蛋,还有汤。”尹领问:“你吃不吃?”龙龚子斩钉截铁的说:“不吃。”尹领说:“你以前不挑食的,好了好了,我去做个汤。”龙龚子说:“赶紧去做个汤,不然我走的。”尹领说:“做个紫菜蛋汤。”龙龚子说:“就不能做个番茄鸡蛋汤吗?”尹领说:“没有番茄,只有紫菜,克服一下。”
紫菜蛋汤做好,两个人吃饭,尹领说:“喝点酒。”龙龚子说:“我可以陪你喝,但我老婆不行。”尹领笑着拿了酒来,都给倒上。龙龚子说:“糖糖爸妈应该会帮她带孩子。”尹领说:“但我担心他们带不好。”龙龚子故意说:“你就别担心了,又不是你孩子。”尹领说:“我可以当一个好爸爸,一个好丈夫。糖糖现在的处境,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几乎可以解决她面临的所有困难。”龙龚子说:“你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不喜欢,就没得选。”尹领说不出话来。龙龚子说:“很残忍,但却没办法。喜欢可以不重要,凑合着过,一过就是半生。喜欢也可以很重要,没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喜欢对糖糖来说很重要,她主观的感受远大过对方客观的条件,对方有车有房有钱不及她有半点动心。”尹领喝了一口酒,说:“她喜欢你什么?我又不比你差。”龙龚子笑说:“她认识你的时候,你有女朋友,后来还结婚了。但她认识我的时候,我单身没有女朋友。有时候单身就是最大的优势,非单身则是最大的阻碍,对于道德观念强的人来说。而且丽姐,糖糖叫‘丽姐’,而我叫大嫂,对糖糖很好。糖糖一直记在心上,所以她不会对你有想法,不然她成什么人了?她也不能接受她对你有想法,那样感觉会对不起她的丽姐,虽然你跟她丽姐已经离婚了,而且是和平分手,并没有闹不愉快。她又受到了来自男人的伤害,因此心灰意冷,非常失望。她现在应该就想好好工作挣钱,把蜜妞抚养长大。”尹领说:“这个鸭脖挺好吃的。”龙龚子说:“还可以,我一会买些带回去。”
临走龙龚子真的去买了一些鸭脖,然后想到李众众喜欢吃鸭脖,就顺道去看她。到她公司,只看到她,没有看到黄强,就问:“黄强呢?出去呢?”李众众吃着鸭脖说:“他爸老黄昨天晚上身体有点不适,今天一早去医院了,做个检查。”龙龚子说:“年纪大了,什么毛病都来了。”李众众说:“是啊,我以前身体很好的。”龙龚子说:“有个好身体非常重要,钱倒是可以没那么多,勉强够花就行。”李众众说:“放心了,我没有玩命工作,我很轻松在上班。”龙龚子笑了一下,说:“你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承重墙来着。”李众众笑说:“有感于此,所以你才买了鸭脖送过来。”
说着手机响了,黄强打过来的。李众众问:“检查结果怎么样?”黄强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肝癌晚期。”李众众惊呆了,到嘴边的鸭脖都忘了吃,问:“还有得治吗?”龙龚子吃惊看着她。黄强说:“太迟了,治不了了,已经没办法动手术了,只能保守治疗,缓解一下疼痛。”李众众又问:“那还有多长时间?”黄强说:“少的话两三个月,最多半年。”李众众又问:“怎么早没有去医院,拖到现在?”黄强说:“他平时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他一向身体还不错,能吃能睡。”李众众又问:“你爸知道他得了癌症吗?”黄强说:“不知道,没敢告诉他,怕他受不了那个打击,他还想多活几年,抱重孙呢。”李众众说:“能瞒多久呢?”黄强说:“能瞒一天是一天,我爸辛苦了一辈子,好容易生活好了,可以享下福了。”说着哽咽了。李众众也有点难过,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你爸吧,多陪一下他,我过两天去看他。”
挂断电话,李众众看起来有些难受。龙龚子说:“这也太突然了一点。”李众众说:“生命就是这样无常,毫无规律可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不知道怎么样死,病死老死还是意外死。死神经常静悄悄的,然后突然出现吓你一跳。我身边真是留不住人,现在轮到老黄了,下一个不知道是谁?”龙龚子说:“鸭脖都不香了。”李众众笑了笑,说:“生老病死很正常,生病很正常,老死也很正常,但病死不正常,太痛苦,太折磨人,还要花很多钱。”龙龚子说:“有医保,花不了多少钱。”李众众说:“像进口药,靶向药,医保不报的,得自己花钱买。还有好多不报,你没经历过那些,所以不知道。不是说有医保,你就可以放心的生病,大胆的看病。医保只是减轻你的负担,缓解你的压力。平时买个鸡腿汉堡,十几块钱,觉得好贵。但医院的缴费清单,一天就是几千或上万,人看多了都麻木了,好像那不是钱,而只是一个数字。但你卡里的数字一定要足够大,不然你会着急上火,焦虑不安,愧疚遗憾,甚至疯掉。所以我看重钱,因为我看重命。钱有时候就是命,多么痛的领悟啊。”说着笑了一下。
龙龚子说:“现在好了。”李众众说:“好了一些。”龙龚子吃惊说:“只是好了一些?你想要有多少钱?”李众众说:“我想要有很多钱,当然也不是无限多,有上限的。我知道我的能力,赚不了更多的钱,所以现实一点。现在人人都想当百万富翁,赚一百万是很多人的大目标。一百万当然不少了,但我觉得非常不够,甚至一千万我都觉得不够。”龙龚子再次吃惊,说:“一千万都不够?”李众众说:“看新闻,知道有些罕见病,虽然有药可以治疗,但一针就要几十万,而且需要终生打。或者一次彻底治愈,要几千万。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我的孩子不幸得了那种病,那我至少要有几千万,才能治愈她。”龙龚子看着她,表情复杂的说:“我不知道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也不知道你悲观到了这个份上。”李众众说:“我也觉得我想多了,我也觉得我太过悲观了,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病态。可能因为我经历过太过痛苦,我潜意识里觉得那种不幸会发生在我的身上。”龙龚子一脸无奈和担心,说:“你经常在想什么?”李众众说:“放心了,我只是想一下,并没有因此而焦虑。”龙龚子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这时手机响了,吴莉媛打过来的,说:“糖糖带蜜妞回老家了,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龙龚子说:“就我们两个吗?不叫上尹领?”吴莉媛说:“叫他做什么?他眼里只有糖糖还有蜜妞,我只是沾光的。”龙龚子说:“不然叫上郭乘龙,他不是送了一箱猕猴桃和一箱香芒果给你吗?你不请他吃饭表示感谢一下?”吴莉媛说:“行,那叫上他吧。”龙龚子说:“然后再叫上我老婆,郭乘龙还没见过我老婆呢,正好借此机会认识一下。”吴莉媛说:“随便你了,但要喝酒请自带,你老婆喝的拉菲,我买不起,会破产的。”龙龚子笑说:“她不喝拉菲。”吴莉媛说:“不是拉菲,但跟拉菲一样贵。我上班拿固定工资,一个月才多少钱?不比你老婆,又卖红酒又出租房,喝醉了数钱,手抖拿不稳,撒一满地,得辛苦你跪在地上一张张捡。”龙龚子笑说:“我才不捡,有阿姨,会打扫的。”吴莉媛说:“我呸!”
晚上四个人一起吃饭,餐厅当然吴莉媛挑的,说符合她的经济状况,但不符合李众众的经济状况,还请她见谅和原谅。李众众说:“放心了,我这个人一向大度,不会跟你一般见识,更不会跟你的经济状况一般见识,毕竟赚不到很多钱又不是你的错,而是你的能力运气的错。”郭乘龙忍不住笑了,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吴莉媛说:“说话注意一点,人家老公在这呢。”李众众说:“他不会因此吃醋的,更不会因此打人。”吴莉媛愣住了,说:“多久的事了?你还记着?早过去了。真要计较,你之前还害他丢了工作呢,不然他现在都可以分到股份了。”李众众说:“分到股份又没你的份,你们早离婚了。”吴莉媛说:“那时你跟龙少爷又没在一起,你至于吗?”李众众说:“没在一起,但是朋友,为朋友我插别人一刀怎么了?插自己疼,插别人又不疼。”龙龚子笑说:“你是不疼,别人疼啊。”吴莉媛说:“她哪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自己的老婆,你不了解啊?”
李众众问龙龚子:“你在她面前都说了我一些什么?”龙龚子笑说:“我说你人长得漂亮,身材好,还有钱。”李众众说:“不是自私冷酷又无情吗?”龙龚子笑说:“当着外人的面,诋毁自己亲自娶的老婆,我有病啊?”郭乘龙笑说:“不能说诋毁,只能算是抱怨。”龙龚子说:“抱怨都没有,我怎么可能抱怨我老婆?她那么好。”吴莉媛说:“是啊,都赚钱养你。”李众众说:“养老公,或养其他男人,说明我有本事。没本事的人养不起男人的,相反还得靠男人养。”吴莉媛不屑说:“养老公还觉得自己有本事。”李众众说:“当然有本事,至少我有老公,而且还没有离婚。”吴莉媛更加不屑了,说:“没离婚了不起啊,敢离婚才了不起。”李众众说:“敢离婚并找到更好的男人才了不起,不然当初离婚就显得有点草率,不过更草率的是当初结婚。”
郭乘龙笑说:“女人真可怕,我想想都觉得后怕,我当初只是丢了工作,你老婆手下留情了。”李众众说:“你曾经的老婆也手下留情了,只要了一张离婚证,没要你的房产证。”郭乘龙哈哈大笑。吴莉媛说:“换了是你,你就会要。”李众众说:“我当然会要,房子哪,不要,我是不是傻?”吴莉媛说:“我有房子,不要他的房子。”李众众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有不少房子,但我还是要。”吴莉媛说:“那你嫁龙少爷真是嫁错了,他没有房子,你什么都要不到。”李众众说:“他不一样,我不要他的房子,我只要他的人。”吴莉媛说不出话来。郭乘龙笑个不停,说:“你们当初分手是对的,李小姐明显更胜一筹。”吴莉媛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