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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草原夜宴

头天晚上刚经历了一夜的混乱,第二天午时,看到山阳司马托木尔很突然的率领近千回鹘战士从城外归来,山阳城内前来参与大巴扎的诸族诸部都骤然紧张起来。

龟兹乌什部突然离开,再加上近千名回鹘战士回城时,身上那种刚刚厮杀过后浓烈的血腥味道,顿时引发了诸多猜测。

乌什部到底做了什么惹怒回鹘人的大事?

回鹘人这次开设大巴扎,难道是准备洗劫四方来客?

投奔汉人有了靠山,现在实力大涨的甘州回鹘准备对西域各国各部动手了吗?

在某些别有用心之辈的挑动下,一时间山阳城内各种谣言四起。城内人心惶惶之际,庞特勤却是早有安排。回鹘九部中专门负责商贸来往和对外联络的同罗部数位长老,分头至相熟的楼兰、精绝等诸国诸族的驻地温言解释宽慰,并邀请四方来客于晚上前往山阳城西的校场,参加怀建可汗为大家举行的盛大晚宴。

同罗部的长老们都是些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辈,在他们的温言劝慰并且拍着胸脯作保之后,山阳城内浮动的心思都慢慢平静下来。

不管是准备求娶回鹘公主心怀野望之流,还是单纯来山阳交易货物的诸多部族,身处山阳城内回鹘人的腹心之地,既然回鹘人并没有翻脸动手的意思,他们也只能在将信将疑中听从回鹘人的安排了。

校场者,校阅军伍、操练兵卒之地,多建于雄城大都或是险关要隘之内。

对于经年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族来说,他们原本从没有这样的习惯,没有城池定居也就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场所。

即便是回鹘人如今在山阳筑城设帐,所谓的校场也只是空出了一大片场地当做城内兵马聚集地,其实就是一大片空旷的城内草地罢了。

夜幕降临时,原本空荡荡的草地上燃起一堆堆的篝火,一只只洗剥干净的肥羊在火堆上被不停的翻烤着。悠扬的马头琴声中,无数热情的回鹘少男少女们跳起了热情欢快的舞蹈。

草原、篝火、琴声、热舞,再加上越来越浓的烤肉香味,这仿佛归家的熟悉感觉,让前来赴宴的诸族诸部的来客们原本不安的心情不由的静了下来。

缀满繁星的夜幕为帐,熊熊燃烧的篝火做灯,轻柔的夜风里满是令人口舌生津的诱人肉香和少女们银铃般撩人的歌声。

篝火旁席地铺设的毡子上摆满了新鲜瓜果和成坛的美酒,用匕首割下大块喷香软嫩的羊肉送入口中,拎起酒坛大口大口的畅饮着美酒,偶尔配上几粒爽脆清甜的瓜果,伴着年轻男女们热情欢快的歌舞,各方来客开怀畅饮,完全是一派令人陶醉的草原夜宴景色。

东南角坐着精绝国二王子帕希依木,和陪同他前来的精绝国右造令安迪尔兰;西北角的楼兰国三王子楼钰清和楼兰国右丞相兰海明;东北角的阿尔泰部大王子阿克哈巴和大长老铁热克提;西南角的高昌国大王子喀木斯和大长老苏吉塔。

再加上那些依着远近亲熟而自然聚拢在四角的那些草原部族,围篝火而坐的各方来客,在热闹欢腾的气氛中,隐约分成了四个泾渭分明的阵营。

与诸国诸部相熟交好的同罗部长老们穿插在人群中,殷勤劝酒之时自然也少不了提前与人询问商议起货物交易的事情。

火热的歌舞和美酒美食的抚慰下,又有货物回易的巨大利益,众人心中的不安早已消除的无影无踪。

当回鹘大汗庞特勤在回鹘九部诸位长老和随从护卫的簇拥下亲临夜宴现场时,篝火映照下的校场内热闹的气氛达到了顶峰。要知道像这种并无什么重要大事的晚宴,普通都是由几位威望较高的长老或是成年的王子出面主持即可,回鹘大汗亲临,这已经是一份不小的殊荣与看重了。

身份最为尊贵的楼兰、精绝、高昌与阿尔泰部的王子长老逐一上前向庞特勤见礼问候,一番客套过后,依然披着一身半旧皮袍鬓角花白的庞特勤轻轻站起身来。

看着这位如同一位普通牧人般的老人突然起身而立,原本热闹欢腾的现场迅速安静了下来,庞特勤脸上带着微笑,端起一碗酒开口道:“这些年我回鹘人在山阳安家设帐,蒙四方朋友的信任,诸国诸部都愿意通过我回鹘人与汉人进行货物往来。也正因如此,回鹘人得了四方朋友和汉人之助,这几年的日子才能慢慢的好过起来。在这里,我先敬诸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一碗酒,聊表谢意。”

庞特勤率先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晚宴中的各方来客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起身一边高声致谢,一边豪爽的端起酒碗陪饮。

放下酒碗,庞特勤收起笑容轻叹一声,环视四周之后,冰冷的目光停在高昌国大王子喀木斯和大长老苏吉塔身上,脸色转冷话锋一转说道:“诸位朋友想必多少知道一些,今天早上,依附于高昌国的龟兹乌什部突然离开了山阳城,已经被托木尔率领我回鹘铁骑尽数截杀于城外。”话音一落,原本热闹的晚宴上时间仿佛凝固了一下,一股寒意瞬间笼罩全场。

就在此时,身材干瘦年约五旬的高昌国大长老苏吉塔迈步上前,先抚胸一礼之后,高声问道:“大汗,我高昌回鹘与你们甘州回鹘本是一家,此次你甘州回鹘举办大巴扎,我高昌回鹘和诸国诸部不远千里携带大批财货而来,难不成大汗是想找个借口强夺财货吗?若是大汗有需,我高昌国愿将此次带来的所有财货进献大汗,还请大汗放我等离开便是。”

“大胆,苏吉塔你竟敢信口诬蔑我家大汗,找死吗?”听到高昌国大长老的话,随侍在庞特身边的山阳司马托木尔顿时勃然大怒。

“托木尔,你吓唬谁?我高昌回鹘与你甘州回鹘如今虽分隔两地,可二十年前原是一家。如今看到同族之谊的情份上,我高昌大王子亲自带着大批财货来参加你们甘州回鹘的大巴扎。想强夺些财货也就罢了,老夫就不信你甘州回鹘敢随意杀害四方来客。”听着托木尔的怒斥,高昌大长老苏吉塔阴着脸,嘴里却是半步不让的顶了回来。

“你....”被苏吉塔阴阳怪气的这么一诬蔑,托木尔顿时气的手搭刀柄做势欲出。

“托木尔,回来。”庞特勤轻声喝住了冲动的托木尔,转头盯着苏吉塔看了一眼,这才哼笑道:“苏吉塔,你身为高昌大长老,主持高昌长老会,总慑高昌政务,何出这些妄言。本汗何时说过要强夺你的财货,又何时说过要取你等性命?”

被庞特勤威严的目光和气势所迫,苏吉塔却是不敢再出言顶撞,先是正身行了一礼,这才恭敬开口道:“可汗若无此意,那不知为何要命托木尔将乌什部尽数斩杀于城外。他们仓促离城,虽说有些失礼对山阳城却并无危害。龟兹人如今四散于西域各地,乌什部虽并未正式归属我高昌,可每年依时纳贡托庇于我国。大汗如此妄杀应邀前来的远客,却是太不将我高昌放在眼里,太不将高昌回鹘与甘州回鹘的血脉之情放在心上了吧?”

说到这里,苏吉塔适时的幽幽一叹接着道:“唉!你甘州回鹘得了汉人庇护,坐拥河西走廊商道咽喉财货之利,如今衣食丰足、财货盈仓、兵强马壮,自然是不将我们这些散处西域的穷族弱国放在眼里了。”

苏吉塔这番看似哀叹示弱内中却极尽挑拨之意的话语一出,顿时引起在场诸国诸部的来客一阵混乱,不少脑子一根筋性情直爽的草原部落头人纷纷朝庞特勤身前挤来。

“我等应邀远来,大汗却如此欺凌.....”

“庞特勤,你回鹘人怎能做出这么无耻之事......”

“杀人抢货,你回鹘人就不怕我们西域诸国诸部来日找你报仇吗?”

眼看宴会间的场面即将失控,托木尔大手一挥,数十名张弓箭搭箭持刀在手的回鹘战士涌上前来,将涌向庞特勤身前的众人逼退。

不等场中众人哗闹,又有一队高举火把人数过百的回鹘战士从校场后方出现,一直逼近到各方来客身后十丈之地才停下脚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的心顿时如坠冰窟,就连原本一心挑拨离间的高昌国大长老苏吉塔也脸色大变。

面对根本无法抵抗的强大实力,场中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脸色各异的盯着庞特勤,等待着这位掌握他们生死的回鹘大汗最终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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