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红叶县,一改之前的萧瑟,空前绝后的热闹。
街道上,人群窜动,锣鼓响天,彩旗飞舞。
劫后余生的百姓,自发的组成了一只只队伍,拉起了横副,写上了最美,最能发自内心喜悦的祝福之词,自红叶县各街小巷,欢愉的游行着。
以传达他们心中的感激之情。
孤独冷月携手着白孤烟,挤过了热血激昂的人们,迟缓地终于到了明月天水的大门之外。
顺了顺额角松散的碎发,白孤烟仰着头,目视着那醒目招摇的一块牌匾,暗自叹道:嫂子真是太能挑日子了,挑在这么热闹的一天设宴,差点没把她给挤成饼子!
缓和了些许脸上紧绷的神经,冲孤独冷月柔柔一笑,道:“相公,终于到了呢!”
孤独冷月幽黑的眸子,凝视着跟前青春飞扬的女子,嘴角一扬,扯出一个极是漂亮炫目的笑容,柔声的应了一个字,“嗯!”纤长修美的双手,伸向对方红绿相间的软烟罗的裙带处,拉开,重新为她在剑柄之处,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节。似乎像是估量过似的,裙带不长不短,正好垂在她修长得完美的膝盖处,随风扬起,为那柄陈旧的桃木剑,增添难以言状的活力。
白孤烟已经习惯了如今两人的亲密无间,清幽的眸子调皮的闪了闪,很满意孤独冷月的杰作,两眼晶晶亮的揶揄:“还是相公的手巧!”
眼前一大片阴影随之暗下,敏感的唇间,突然袭来一片柔柔的湿意。
白孤烟羞涩得正要推搡,孤独冷月已经镇定如常的站定在原处。
带着几分遗憾的开口:“娘子,今天相公有事,就不陪娘子一块赴宴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陪着她,想来必是堆下了无数的事情,正待他去处理。
每个人都有自由,他孤独冷月也一样。
她没有多想,也没有迟疑,笑颜如花的点了点头,“嗯,办完了早点回来,我等你!”
看着他伟岸的身躯,消失在了人群里,白孤烟转身便进了明月天水的大门。
拉过一个长得机灵的伙计,给他说了是上官若灵的客人。
伙计便热情的带着她,步向楼上。
伙计止步,推开了房间的大门,躬身做出一个里面请的姿势。
里头,人还不少,有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
有刘申卿,有红叶县县主封玄奕,还有旭顺的世子花不依主仆,另外还有几个看起来似乎同封玄奕一样,都是官员之类的老头。
他们围在桌边,菜已上齐,似乎就只差她与孤独冷月了,因为挨着上官若灵旁边正好还有两个空着的位置。
封玄奕起身,面向来人,面带微笑:“恩人终于来了?”
白孤烟惊讶于来人过多,还愣在门口,听到声音,顿即颔首曲膝:“恩人倒不敢当!封县长,你好!”
上官若灵,移步过来,热情的拉着她的手,边往里面拖,边说:“妹子,来这里坐!”
上官若灵把白孤烟按在紧挨她的位置上坐下,这才想起似乎还落了一个人,回首望了望空荡荡的门外,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家的那块冰呢?”
白孤烟倒不知道孤独冷月何时,给了上官若灵这样别制的感觉。想笑,但是看着封玄奕对面晃动着几张陌生的面孔,目光自她一来,就落在她的身上,精锐犀利的眼神,赤裸裸的是打量。便忍着想笑的冲动,解释:“他有事,来不了了!”
“既然孤独公子来不了了,咱们就不等了!”上官若灵倒是个灵活多动的女子,热络着招呼着众人,随即对旁边立着待命的伙计吩咐,“小二,上酒!”
上官若灵率先举起了盛着琼浆的杯子,面对白孤烟:“妹子,你让我们大家好等,应当自罚三杯才是!”
封玄奕却在此时插了话来,“姑娘的身体,才有所缓,三杯太过了,一杯是定当的。”
上官若灵闻言,一拍脑袋,“看我这糊涂的,还是封县长想得周到。来,妹子,一杯就一杯!”
“好,就依嫂子的!”
白孤烟晃动着酒杯与之一碰,一口饮尽。
这时,旁边一位面色光净的官员赞叹:“姑娘真是女中豪杰,连饮酒都这么潇洒。”
白孤烟面色微红,看着这位静默许久的官员,微微愣了愣。
这莫名其妙的赞叹,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封玄奕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起身,立即言道:“都是本官思虑不周,忘了给白姑娘介绍了。”
他从左到右的一一指过几位上司,言道:“这位是陆乾真陆大人,这位是谢林仁谢大人,这位是周言彬周大人,这位是黄孟黄大人。几位都是京都霍林身居高职要务的重臣。”
说着,他便与几个官僚恭恭敬敬的禀道:“这位是红叶县此次瘟疫的最大援助者,白姑娘。至于这位——”他的手顿向花不依,斟酌片刻才言道:“是从旭顺远道而来的,尊贵不凡的花世子殿下!”
四人惊讶于花不依的身份,正要起身问候,却见花不依自始至终,一个人傲慢的在他仆人的服侍之下,专注于桌上的菜肴,唯我独尊,吝啬得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甩过来。
他们都是成天与帝王级的人打交道,见过狂傲的,没见过如此过份的。
四名身居高位的官员,脸色微一闪过,便禀着你不甩我,我也不屑鸟你的伟大壮举,一动不动的当没有听到封玄奕对此人的介绍。
封玄奕一介绍完毕,正等着几人禀着两国友好的精神情操,一一给花不依花世子殿下行礼。
却不想,僵硬了片刻钟,几人有所反应了。
却不是对着花世子的,而是对着那个端妆温婉的女子。
黄孟大人打头:“久闻白姑娘大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姑娘,是这般玲珑通透的一个绝色女子!”
周言彬搁下酒杯,捋着他的八字胡须,附和:“是啊,没想到咱们大元盛,还有如此集美貌善举于一身的佳人!回头,臣,一定要禀明给太子殿下,好生重赏姑娘才是!”
陆乾不屑地用鼻孔哼了哼,半点面子都没有留给黄周两人,讥笑道:“太子?就那个被咱紫衣娘娘给打压得死死的怂货?就这样不成气候的东西,还能指望个什么!这——太子之位,能保不保得下来,还有待考究!”
陆乾埋汰完两位拥护太子一党的同僚,便一改脸上的刚硬,对着白孤烟和颜悦色的邀请:“姑娘,还是随后与下官二人一道回霍林,觐见紫衣娘娘吧?”
他们的谈话,似乎很敏锐,只见周言彬那对大得离谱的眼珠,瞪得非常的恐怖,浓密的眉毛激动得几近竖了起来。一记巴掌拍在桌上,力道大得震得桌上的碗盘剧烈的震了震,汤水都淌了出来。
他怒起而问之:“陆大人,亏你活了一把年纪,算是白活了。紫衣娘娘想跟咱们太子斗,也不掂量掂量她算哪们子葱,靠点狐媚子手段,蛊惑君王,挑拨君臣,兴风作浪的想闹得天下大乱!就这样的妖女,人人得而诛之!就你们这种老眼昏花的糊涂之臣,美人当前,随便给你们抛个飞吻,撩一撩裙摆,施了一点小福利,就忘了祖宗,忘了自己,忘了本!”
谢林仁听出了陆乾真言语之下,大有指桑骂槐之意,激进的他一甩袖,拂下两盘菜摔落地上,厉声喝问:“周大人,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嫉妒葡萄有酸之意?”
他这一动手,明显就是大有撕破脸之意。
气氛陡然僵持起来。
四人双目瞪得溜圆,谁都不肯退让三分。
双方言语争锋之下,似乎有政权的意见不合之处。
似乎分成了两股势力,一股是太子党,一股是紫衣娘娘一党。
本以为上官若灵安排的宴席,真的是为自己庆新生而办的。
却不想,里面还牵扯了封县长,以及元盛的政治党。
白孤烟坐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旭顺的花不依,当场就翻脸了。
竹筷一甩。
青黑着一张脸,简直能拧出半盆子水出来。
“封县长,你请本世子前来,就是来听这些老头子叽叽歪歪,吵得没完没了的?”他一直没有出个声,本来就计较封玄奕将他安排到花梨村一事,百般的计仇。
要不是上官若灵这个风情妩媚的女子跑的腿,来请他的时候,冲他徐徐一笑,他会来?
真是做梦!
说话间,花不依起身一脚踹开刚坐着的凳子,甩袖走人。
封玄奕一脸的纠结,他也没有料到好好的一顿饭局,会被四个大人一参合,给闹成了这样子。
面对比他高几个阶级的官员,他有怒也不敢发。
只能硬生生的扯着面皮,厚着颜面呼道,“世子息怒,几位大人息怒。”
花不依高傲的侧首,盯着封玄奕,繁杂多变的眼神,凌厉得让封玄奕本想继续劝留的言辞给堵在了喉间。
花不依带着花谷玉,甩袖而去。
上官若灵也随之站起,风情妩媚的杏目,蓄满了慎怒,不满道。
“封大人,我说你们元盛有什么事,能不能私下里解决。非要大厅广众的弄得众所周知。我应你的请求,给你把妹纸请来了。你们这样闹,让我和妹纸两人有何颜面继续的处在这里?这饭,你们自己吃吧,我们不奉陪了!”
面对字字诛讥的质问,封玄奕哑了嘴。
他本想好好的宴谢白孤烟的救困之举,以及对花世子的怠慢之礼陪罪,哪曾想,一大早,紫衣娘娘与太子一党就各自安排了两位二品大员前来,指名要面见白姑娘。
他想着,反正霍林来的四人,目标都很统一,都是要带白家姑娘入京都。
人,他们早晚都是要见的,至于她跟谁走,那是姑娘的眼缘。
正好,赶早不如赶巧。
所以,他便将几方人员,一块拉在明月天水。
上官若灵拉起白孤烟,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口。
“真是晦气,走,嫂子带你去泡个澡,去去一身的霉气!”
白孤烟惊得舌头都在打结:“去去去哪儿,泡泡泡澡啊?”
上官若灵挤了挤眼,神秘的道:“跟我走就对了!”
水气氤氲,白色的水雾里,毛巾裹着墨发,赤身裸体的白孤烟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着,十分的舒服与惬意。
生活转变得太忽然,前一刻还在吃饭,下一刻就在泡澡了。
捧起一掬清澈温热的泉水,任泉水自她白皙的指缝间,一一溢出,从藕玉般的胳膊滑落,悠闲随性。
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等让人沐浴的场所,宽敞,舒适,雅致又新奇。
才来一会,她整个的心境都有点不一样了。
吹走掌心的泡泡,白孤烟懒洋洋的靠在碧玉色的温泉池畔,感受着泉水,从脚底而来,清洁着她全身的倦意,看着不远处,那细纱朦胧处,透过来的苗条之影。
展颜一笑,唤道:“嫂子!”
对面传来上官若灵清丽的声音,“妹子,这温泉洗着怎么样?”
“很舒服!让人很放松!”
“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感觉,看来我在红叶县破先例的开一间澡堂子,是开对了!”
白孤烟万分惊讶:“嫂子,这是你开的啊?”
“是啊,几阵子我就在开始准备,只是没想好要开在哪里!”水声伴着上官若灵自信的声音,很好听,“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哦!”
白孤烟了然的一垂目,难怪上官若灵畅通无阻的进来,连帐都没有付,伙计就领着两人进来了。
原来,她是这里的幕后老板。
“嫂子,你跑红叶县来了,龙哥哥他——”她停顿之后,才冒昧的继续问了出来,“知道吗?”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业,他知道与否与他有毛关系!”
白孤烟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问:“嫂子,上次龙哥哥把你抓走,没折磨你吧?”
上官若灵咬牙般的回答,隐着怒意:“怎么没有!那个该死的,居然关了我两日两夜的黑屋子。要不是姑奶奶我胆高艺大技术好,从黑屋子里翘了出来,指不定现在我还在黑屋里呆着呢?”
白孤烟直盯着那个朦胧的影子,叹道:“嫂子,也就只有你能这么对待他了!”
上官若灵:“那是,也不看看姑奶奶是何许人也!”
“嫂子,昨儿个你说的那个一长串的称号啥时来的啊,我怎么都没有听人讲过?”
上官若灵:“你当然没听过了,本小姐昨儿个才自封的!”
“嫂子,你这躲到红叶县也不是个事,就不怕龙哥哥追到红叶县来了啊?”
“哼!现在我肚子里可是揣着一张护身符的,他来了,我也不怕!”听着声音,白孤烟也能想象,上官若灵脸上展露着怎样自信的一副容颜。
肚子?还是里头。
似乎扑捉到了什么。
白孤烟一愣,困惑着嘟哝:“肚子里的护身符,莫不是,嫂子,你——”她的声音随之兴奋了起来。
“嗯,如你所想,我有了那混蛋皇帝的麟儿了!”
这真是一个让人兴奋的好消息!
两人喋喋不休的在澡堂子里聊了好一堆营养全无的天,一直到屋外夜色袭来,两人才相携着手,姐妹情深的离开了澡堂子。
上官若灵为了弥补中午的那顿饭,恁是拉着她又拐进了临街一间看起来十分敞亮的酒楼。
刚一落座,窗下传来熟悉的男孩之音。
“爹,你说娘今天晚上会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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