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常亮才算看清了林豪的真面目。
那么为了安抚常亮,上级随后又安排常亮做了班长,让他跟
林豪两个人来了个大调换。
但是,常亮根本就不接受班长的任命,他婉言谢绝了,宁肯当工人,因为他已经心灰意冷了。
林豪做了队长之后,一开始,对常亮还是谦恭有加的,干什么事儿,都要征询一下常亮的意见。但常亮有自知之明,从不指手画脚的。只有一次,是个例外,起因是几名工人围着林豪,就分派活儿的问题,吵吵嚷嚷的,纠缠不清。常亮听得闹心,实在忍不住了,就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就这么点事儿,争论啥呀?”然后,他就条缕清晰地把该怎么做,给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把事态给平息了,大伙儿都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此时,林豪却把脸一沉说:“有的人哪,也不知道自己是吃几碗干饭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总是愣充明公二大爷。”
常亮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脸上一红一白的。他万没想到,林豪能这样对待自己。直到此时,那位班长所说的话,才又萦绕在他的耳边,他这才开始对林豪的真面目,有所警觉了。而以往,他认为人都是有私心的,那么林豪只不过是觊觎队长的位置而已。而通过此事,他清楚地看到,林豪的人品也相当有问题。
自从林豪上台后,把个基建队搞得乌烟瘴气,队里凡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工,林豪都要想方设法地搞到手。在他的带动下,队里的男女关系混乱,尤其是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你看吧,许多男员工的摩托车后面,都驮着一名女工,风驰电掣,出双入对地招摇过市。而队里的食堂,则变得冷冷清清的,门可罗雀了。
当又一座高楼拔地而起时,林豪来了兴致,非要上去视察视察。也不知这家伙是出于何种居心,竟然让常亮也跟着。还对周围的人夸夸其谈:“常亮是我们基建队的老队长,我们取得的每一项成绩,老队长都功不可没啊。”
常亮对他的赞扬,无动于衷。他漫不经心地走在人群的最后面。登到最顶层时,因为还没有竣工,楼梯中断了,没法上到楼顶。
林豪就让人临时搭了个跳板,小心翼翼地登上了楼顶,背着手,转了一圈儿,眺望着远处,煞有介事地说:“不畏浮云遮眼望,只缘身达最高层啊。”
等他浏览够了,大家开始往回返。这时,走在最后面的常亮,抬脚刚踏上跳板时,跳板却忽然脱落了,他一头摔了下去,一动不动地躺在水泥地面上。
经医院诊断,常亮的腰椎断了,导致了下、半身瘫痪,很可能将终生在轮椅上度过了。
一位班长前来探望他,两人聊了很久,感慨颇多。聊到最后,班长就掏心窝子地跟他说,当初,工地上的高压电缆和电焊机被盗,很可能就是林豪干的。
这话让常亮的浑身一激灵,不由得想起了这次莫名其妙地从跳板上摔下来的事儿,觉得确实挺怪,挺蹊跷的。林豪这家伙,忽然冷锅冒热气,上楼顶视察什么?这非常反常啊?难道,是他在暗中给自己下了绊子?
可是,林豪已经坐上了队长的位置了,他应该知足了,为什么还要对自己下黑手呢?他对此真是百思不解。
眨眼间,第二年的劳动节来临了,林豪来探望长病在家的常亮,并送来了救济款。
坐在轮椅上的常亮,胖了,也比以前白了,这是缺少运动的结果。林豪瞧瞧他,把钱往桌上一扔,皮笑肉不笑道:“这是工会给你的救济款。常亮啊,有什么困难,只管跟组织上说啊。”
常亮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眼圈却泛红了。因为自从他负伤后,在家休养的这半年多来,组织上从未派人来过一趟。他的病假工资,还赶不上原来收入的三分之一呢。就连房子漏雨了,还是几个铁哥们儿出手,帮助维修的。他生活上不容易的事儿,太多了。可是他跟林豪这个势利小人,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于是他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
林豪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盯着他道:“看你恢复得不错,真让人感到欣慰啊。”
常亮的脸上木行行的,“对,没错儿,欣慰,我可太欣慰了。你没看我现在又白又胖吗?这都是长期不出屋,捂白的。林大队长,下次你再来的时候,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林豪没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歪着脖子问道:“怎么的呢……”
“因为,我可能已经在骨灰盒里呆着了。”
林豪被他说得一愣,脸色随即就阴沉下来,咂嘴道:“常亮啊,我看你好像是有啥情绪似的?”
常亮的媳妇怕常亮惹事儿,赶紧过来打圆场,“啊,林队长,你别听他瞎说,这不,他一个人呆的时间长了嘛,精神状态都有点不好了,说话颠三倒四的。其实,我们一家都挺好,真的没啥事儿。”
林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是么?那就好,那就好啊。有事尽管往单位打电话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豪自觉无趣,起身告辞了。
而常亮一直望着天花板出神儿,对林豪的告辞,视而不见,一句话也没说。
常亮的媳妇送了出来,愁眉苦脸地跟林豪说,自从丈夫瘫在轮椅上之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每天不是摔就是砸的。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自己真的是跟他过不下去了。
常亮的媳妇,颇有几分姿色,尽管遭遇了许多生活的磨难,但依然如一株蔷薇花,暗香袭人。而漂亮的女人,谁都愿意搭讪。林豪就安慰她说:“病人嘛,都心焦啊。弟妹,你就多担待一些吧。家里还有什么困难吗?”
常亮媳妇说:“困难当然是有啦,单位逢年过节的,才下发的那点救济款,杯水车薪,根本就不解决什么问题啊。就说我女儿吧,孩子上幼儿园的费用,我们都快承担不起了。”
“是么?怎么不早说呢?”林豪一听,立刻埋怨起来。随后,他往身上摸了摸,蹙眉道:“唉,来的太匆忙了。这样吧,我把电话留给你,有困难,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钱的问题嘛,咱们好商量,啊,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