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临近中午时分，江赐来到浴池的食堂，想看看食堂的伙食怎么样，员工们满不满意？
还没到开饭的时间，人不多，稀稀落落的。有几位员工围在一张餐桌旁正高谈阔论。他们没有注意到江赐。
透过食堂的窗户，阳光的影子斜斜地照在餐桌和地上。江赐找了处有阳光的餐桌，让暖融融的阳光洒满全身。窗外是食堂的后院，能看到红色砖墙和墙后露出的光秃秃的杨树的枝丫。冬季的阳光普照在南回归线上，与北回归线形成了狭长的夹角。所以，即使是中午，阳光也是斜斜的。
江赐晒着太阳，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杨树那光秃秃的枝条，呆呆地发愣，长时间久久不动。冬日气压高，天高云淡。他却忽然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了。
浴池如今使用的是太阳能供电，洗澡水也是由电加热的，原先的锅炉已经闲置下来了。而烧锅炉的是个S川老头，家中生活拮据。他多年来跟随江赐，工作朴实，忠心耿耿。所以，江赐没忍心让他卷铺盖走人，就把他留下来打更。同时继续烧锅炉。但这回不是烧大锅炉了，而是改为了小锅炉，专门用来给员工蒸饭用的。因为员工们普遍反映，汽锅蒸出来的饭，比电饭锅做出来的好吃。江赐也对此深以为然。上次他与李飞飞去R本，也赶时髦地带回了一台R本的电饭锅。做出的米饭属实好吃。他觉得，R本电饭锅与国产的电饭锅的明显区别是，R本电饭锅煮饭的时间比较长，至少要在半小时以上。俗话说，慢工出细活。经过缓慢的加热，煮出来的米饭更香。
正如农村烧柴禾的大灶，炒出来的菜，比煤气灶炒出来的更香一样，柴禾加热的温度飘忽不定，延长了菜肴变熟的过程，使菜肴的香味儿更多地分解了出来。
但江赐觉得，即便是这样的解释，也显得很浮浅。人家外国人研究什么的都有，而唯独我们，这方面人才欠缺。应该系统地研究一下，最终得出个科学的结论。看看两种方式炒菜的区别，究竟在哪？究竟是什么原因，影响到了菜肴的味道？
此刻，虽然是“六九”的第八天了，但天气依然很冷。食堂门前有四、五只虎斑花纹的流浪猫，也在慵懒地晒太阳，等待着员工们提供剩余的饭菜。
近一段时间，倒是挺宁静的，水星人再也没来找麻烦。但江赐深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到任何时候，也不能掉以轻心。
用过午餐之后，江赐觉得闲极无聊，就去锅炉房找S川老头聊天。那老头省吃俭用的，挣俩钱都邮回家里维持生活去了。但这老头说话却挺实在的，不会拐弯抹角。江赐就喜欢听实话，喜欢跟诚实的人打交道。因此，他和S川老头唠得颇为投缘。
他见老头爱抽烟，而且净买最便宜的烟抽，挺寒酸的。他二话没说，打发人买了一条软中华送给了他。
同时，江赐触景生情，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家后院有两个锅炉房，一大一小，大的是供暖锅炉，只有冬季才启用。而小锅炉则是提供生活用水的。一年四季都在运转。锅炉房的前面，是一个长长的筒子楼，楼里住的都是南方人，据说都是LR部队的家属。因此，这两台锅炉其实是为部队家属服务的。
在江赐的印象中，LR部队都是工程兵，专门负责搞基建的。因此，这个部队转战南北，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一直到八十年代初，这个部队才解散了，人员都被分流到了地方。
当时，除了这个筒子楼之外，周边的普通居民楼，都没有集中供暖，每家每户都是自己烧地炉子，根本就没有部队家属的这种待遇。
那时，江赐还是个小学生，而且那个年代也没有高考。因此，学习上也没什么压力。放学没事的时候，他就经常往后院跑，到锅炉房里去玩。看那些南方女人，拎个暖水壶来打开水。她们之间叽哩哇啦的聊天，说的那些方言，江赐根本就听不懂。
烧锅炉的老师傅也是个南方人，人很闷，不爱吱声，总是闷头抽烟。但是人还不错，江赐和小伙伴们在他的锅炉房里嬉笑追逐，他也不怎么申斥。
快过年的时候，小伙伴们以放爆竹为借口，纷纷购买了香烟，学着大人的样子吸烟，觉得这样很酷。
那时候，谁家都不富裕，物价也低，他们当然是买最便宜的烟了。基本上是8分钱一盒的“H叶”牌香烟。“H叶”牌香烟的质量大概跟它的牌子一样，是由各种香烟的边角余料混合而成的。
烧锅炉的老师傅一直在抽两角钱一盒的烟。他还不知道有8分钱一盒的烟呢。当他得知这帮孩子抽的烟才8分钱一盒，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得两眼放光。立刻表示要多买一些，邮回老家去。
锅炉房这地方不光小孩子爱去，就连20出头的小伙子也去。尤其是赶上烧锅炉老头不在的时候，他们更是玩疯了，相互追逐、打闹，淘得没边了。从房门里冲进去，再从窗口里跳出来，转圈儿撵。追逐嬉闹，简直把这儿当成了儿童乐园。
而大孩子们则不喜欢跑跑跳跳的，他们更喜欢把这儿作为休闲娱乐的场所，聚在一起吹牛侃大山。因为那时候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可去。
有时候，为了解闷儿，他们会把小孩子们喊进房中，说是要给大家讲故事。其实就是闲极无聊，想拿小孩们取乐。
那时候文化生活贫乏，大家都喜欢听故事。不过讲故事的青年却故弄玄虚，在讲故事之前，首先嚷道：“关灯、关灯。”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灯再一闭，屋里黑洞洞的一片。只有门和窗户是开着的，透进外面的一缕朦胧的暮色。
讲故事的青年就是想制造这种恐怖氛围。接着，故事开讲了。青年用深沉的声音叙述道：那是在——S海的一家医院里。这天深夜，有一位外伤急诊患者，被紧急送进了医院。医生一看，全都傻了。就见这位患者，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裹得就跟木乃伊似的，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而那些送患者来的人，也非常奇怪，因为到了医院之后，也不解释患者是怎么受的伤，而是找种种借口，脚底抹油——都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