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并非很厚,隐约还能看见那晶莹剔透的寒冰之中,有一位面容清丽的蓝发少女,正是纪玲珑。此刻她虽一动不动,寒光折射下更加显得楚楚动人。
石墩却是大惊失色,心急如焚之下正要前往查看。不曾想双脚尚未抬起,便觉脚下一软,已是晕了过去,步了否泰来的后尘。
在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人,便是那头戴面具的醉汉了。
“这丫头也太乱来了。”醉汉摇头苦笑一声,随即只见他屈指连弹,骤然之间两道紫色的火苗凭空显现,各自往“冰山”与“冰雕”激射而去。片刻之后,寒冰遇火则融,化为了一大一小两滩清水。
下一瞬,那酒葫芦自是恢复了原形,回到了醉汉的手中。醉汉仰头喝了一口酒,身形一闪,已到了纪玲珑的跟前。
……
此刻纪玲珑正双眼紧闭着,躺在醉汉的怀里。她身上的寒冰虽已消融,然而寒气早已侵入了经脉,伤势着实不轻。
醉汉一只手搭在纪玲珑的脉博上,另一只手则是轻抚着她的额头,喃喃道:“冰封千尺乃是斗阶符箓,越阶施展此术,必定会遭其反噬。好在这丫头身体特异,这点伤势倒也无碍,修养几日便能痊愈了。”
偶然间瞥见一只小骷髅正蜷缩在角落里,瞧他身高不过五尺,生得骨瘦如柴,不免心中起疑:“好生奇怪,埋骨之地出产的骷髅兽不该如此瘦弱。”
走近细看之下,越发觉得不对劲,苦思良久之后,眼中忽有精光闪现,随即哈哈笑道:“这世上古怪之人甚多,诡怪之事也不在少数,却也没有这般个怪法……哈,哈,哈!”
他既大笑了三声,少不了要喝三大口酒的,酒到酣处,连连赞道:“好酒,好酒!”
尔后,只见他缓缓地揭下面具来。那是一张古铜色的俊朗脸庞,如刀刻般棱角分明,鼻梁英挺,剑眉如画,其深邃的眼眸之中隐隐又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忧郁之色。
醉汉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院门顶处那半截木匾,呓语着:“古月……我回来了……可是……你已不在。”
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徐徐滑落……学院门外一片安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墙角边的几丛枯草瘦花,在微风之中轻轻摆动。
沉寂良久之后,只见醉汉一脸温情地抚摸着怀中那半块木牌,尔后身形一晃,腾空踏风而上,飘忽起落之间,已将那半截木牌悬挂于院门顶端。
令人惊奇的是,那半截木板竟与学院的半块牌匾合为了一体,并且衔接之处严丝合缝,无丝毫违和突兀之感。
此时此刻,整块木匾之上除“古月”之外,又多出了俩字来。
从左至右而念,正是“古月哥欠”四字。
……
三日之后!
纪玲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朦胧间瞧见床边坐着一位紫衣女子,手里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正冒着蒸蒸热气。
紫衣女子见纪玲珑悠悠转醒,先是脸上一喜,转瞬之间又变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将药汤搁在床边的小木桌上,道:“既然已经醒了,你便自个儿喝了吧。”
纪玲珑先是愣了愣神,待她瞧清紫衣女子的面容时,立即喜上眉梢,欢呼雀跃地扑了过去,将头埋在紫衣女子的怀里,喊道:“姐姐!”
她脸上兴奋之色尚未褪去,却又落下泪来,漂亮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令人不由地心生怜爱之情。
“瞧你,又哭又笑,羞也不羞。”玉蝴蝶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头,道。
纪玲珑抹了抹脸颊的泪痕:“姐姐,你怎么来啦!”
话才出口,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霍地窜了起来,跳下床。三两步便奔到了门口,四下慌张地望了望,朝玉蝴蝶急急喊道:“趁那酒鬼不在,咱们快逃!”
“什么酒鬼,为何要逃?”玉蝴蝶道。
“姐姐有所不知,那邋遢酒鬼莫名其妙,好生无礼。现下来不及多作解释,万一他来了可就晚了。”纪玲珑心中焦急,道。
玉蝴蝶闻言却是轻笑一声:“你这丫头,总是风风火火的,也不想一想,若是他要对我们不利,你此刻又如何能这般活蹦乱跳?而我,也不会好端端地出现在你房间了。”
见纪玲珑脸上担忧之色未减,又道:“放心罢,老院长和你两位同学都安然无恙。”
纪玲珑闻言这才放宽了心,想了一想,仍觉疑惑:“那邋遢酒鬼会有这么好心?”
玉蝴蝶瞪了她一眼,斥道:“他如今是我们古月学院的新任院长,不可无礼!”
“什么!他做了新院长?还有,你方才说‘我们古月学院’,莫非姐姐你也加入了学院?”纪玲珑一脸讶异。
玉蝴蝶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纪玲珑满腹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
玉蝴蝶道:“此事说来话长,前天傍晚,我刚刚与你在赏金公会门前分手,迎面就撞上了疾风小队六人,口口声声要约我到乌略城外决斗。”
“当时我正纳闷,疾风小队向来胆小怕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气了?谁知到了城外我才发现,他们哪里是要与我决斗,分明是受人胁迫,故意引我出城。”
“当时我一见那人便知绝非其敌手,正想使出迷幻香来拖住他一阵,也好溜之大吉。不曾想,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他给制住了。”
“后来怎样?”纪玲珑问。
“他擒住我后,我本以为他是某位债主请来的帮手,落在他手上只怕是在劫难逃了。”玉蝴蝶道。
“债主?嘻嘻,是了,姐姐能闯下“修罗女盗”的威名,得罪的债主、仇家之流怕是不少的。”纪玲珑嘻嘻笑道。
玉蝴蝶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没想到他非但没有伤害我,反而塞给了我一封信。”并言道:“我是你哥大叔,这封密信就是凭证,你该认得你母亲的笔迹罢。”
“当时我本是半信半疑,可当我拆开信封之后这才确信,他便是哥大叔无疑了。”
听到此处,纪玲珑骤然心头一惊:“莫非是当年帮我们逃出圣城的那位哥大叔?”
玉蝴蝶有些吃惊,道:“已是十年之前的往事了,那时你还不到四岁,没想到你还记得。当年哥大叔受母亲之托,悄悄将我们送出圣城,没想到还是被舅舅给追上了。一番苦战后,哥大叔虽然带着我们逃了出来,他自己却中了‘相思断肠香”之毒。”
“相思断肠香!那不是春药么?”纪玲珑小脸一红,低声道。
玉蝴蝶怒瞪她一眼,道:“死丫头,你又知道什么?我们玉家的《百香毒经》上曾有记载,相思香的确会令人意乱情迷,断肠香则使人肝肠寸断,两者混合在一起便成了‘相思断肠香’之毒。”
“此香无药可解,中毒者终生受相思断肠之苦,若无相思相恋之人自可无碍,然思恋越深,毒性也就越烈。哥大叔就是因为太过思念他的妻子,才会中毒至深的。若非他修为深厚,将毒性压制了大半,恐怕当初就不只是癫狂发疯这么简单了。”
纪玲珑低头沉默,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悲凉伤感之情,良久之后,这才抬起头来,问道:“哥大叔的妻子是?”。
“原本我也不知,直到昨日到了学院之后,这才恍然。”玉蝴蝶道。
纪玲珑不解:“这是为何?”
“你去瞧瞧院门上的木匾,自会明白。”玉蝴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