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友，你对这个人怎么看？”
望着寅西青的背影，叶庭挠了挠头。滕老仙似乎看出他心情复杂，问出了这么一句。
“他应当是个聪明人。”
养气草小叶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若单论好与坏，他坏在背叛了与沉月姐共同的那位朋友，坏在抓了自己；也好在待人和善，赠他剑诀。遗憾的是，看待人是不能用单纯的好坏定义的。
他带走自己的时候，手腕一抓一扣之间，像是有重重变招预备，待敌如同阶的筑基修士般谨慎。凭借在藏书阁磨砺了半月的灵气，叶庭一瞬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抵抗。
光论打架，压制修为的闵如岁说不定还能和猴子师兄打个有来有回，前者却被他一个拍字撂倒了。
这位师兄生动地诠释了，在人类世界里，凡事多做一手准备，多加一分小心，待人多留一点余地，就能混得很不错了。
“哼，老头子我最看不惯这种笑面虎，连自己的好恶都拿来博取利益，人类活成了这种样子才叫讨厌。你可要清醒一点，他对你客气多半是因为姓林的小丫头厉害。”滕老仙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老师还叫我收他的剑诀？”叶庭挠挠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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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南山方圆千里，像是大陆蓦然挺起的一道脊背，从飞剑上看时还不觉，脚踏地面时昂头望去，才叫人生出仰止的敬畏之心。
皇家园林，在叶庭的印象中应当是摆放盆景般精致娇贵的样子。面前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凌厉如刀砍斧凿的山脊，披覆着残雪与荒草的辽阔山地，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么一座山，晴朗时看山巅暮雪，一定很美。
但她如今正笼罩在山火烧灼的浓密烟云中，上半部分完全淹没于惊心动魄的冲天火光，被高温扭曲的空气间隐约露出死寂的炭黑焦土，
在山脚看这一切，仿佛离得很远。地上雪都未融化，古树间惟有隐隐的烟雾与虫鸟不安的鸣叫。
从飞剑上下来的修道者三五成群，服饰各异，看起来不仅有本宗弟子。走在前面的那一对男女修士环顾四周，似乎没有看到熟人，就先向郭大锤与叶庭介绍起自己来。
男修看起来斯斯文文，白净的脸皮，名叫张昊；女修身形娇小，长相清秀，名叫沈韵。
“今年戒律堂真是抓住什么人都去充数，不怕郭师弟笑话，我们二人只是晚上去小溪边遛个弯，就被忍静峰的巡逻弟子抓了。”张昊语带懊恼，他今年对内门考核本来志在必得，没想到因为走了这等背字。沈韵还好些，依偎在他身边细声细气地安慰。
叶庭摇头。原来商师姐提到过的倒霉情侣就是他们俩。
人流匆忙，他们也快步跟着走。前面一块刻着苍南山大字的石碑脚下似乎凑了几大堆人，看到了熟悉的道服，沈韵指着为首的男子叫出来：“是蓬师兄！我去忍静峰跑腿时见过一次。”
那男子一身玄色，面容冷峻，倒真有几分掌管戒律的意味。他环视了一圈催动灵气，周围虽然人声嘈杂，低沉到充斥寒气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苍南山火爆发，你们负责剿杀山上暴动的火属性灵兽，割耳计数，一人三百，凑齐下山，逃跑者想清楚自己能否回上清宗。统计好你们队内的修为，派一个人来报给我。”
叶庭身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张昊是他们中修为最高者，就先开了腔：“我是炼气后期，韵妹炼气中，郭师弟炼体大圆满，至于你……”
他望着叶庭看都看不太清的魂体，有些为难地皱眉。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叶庭摊手，诚实地回答。
“筑基初，三个炼气后。”
“四个炼气后。”
“两个筑基初，两个炼气后。”
“……”
前面排着的队伍不乏内门弟子，张昊越听心里越虚，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向蓬天阁拱一拱手：“师兄，我们一行是练气后，练气中，炼体，还有一位自称是上清宗门下的养气草精……”
“一并算上。山脚活动，由此路前行六十里，见槐树林止。”男子不等他解释，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就差把不屑写在脸上。
“是，是。多谢师兄……”张昊哪敢多言，连声道谢后赶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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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里地，对于修道者来说也要走上一阵。
他们走的这条山路不上不下，基本与方才集合的地方同样高度，崎岖不平，年久失修，经过的栈桥木板都不全，沈韵胆子本来就不大，运起功法来脸色都微微发白：“昊哥，我看其他组都是往上山的路走，咱们怎么被分到这种鬼地方了呀？”
“苍南山越是高处，灵兽越是密集，高阶灵兽也多。这一着火，山顶的灵兽肯定也要往中间跑。蓬天阁准是嫌咱们境界低微，把咱们打发到山脚偏僻处开荒了。”他嘴上恨恨的，却也不敢不沿路直行，看来戒律堂首席大师兄也是积威甚重。
郭大锤老实孩子一个，没听出来。叶庭却是发现张昊说到“咱们”，朝着自己和抱着花盆的黑瘦少年白了一眼，大有些受了拖累不满的样子。
但他心情很好，没说什么。
有些人从人间走进了森林，叶庭却像是从森林走回了人间。
上清宗搁置藏书阁的那座山，在苍南山面前挺多算是土包子。广袤深寒的林海，人迹罕至，白雾笼寂，每一株野草枕着雪被酣眠的声息，对养气草来说都是恍如隔世的亲切。
“运气不佳，又来到这鬼地方了。”滕老仙没好气地抱怨。他化为残魂后第一站就是苍南山，当时此处还有规则之力庇佑，成千上万的灵植里都没找到一株可供他寄生，险些在这山中魂飞魄散，印象自然不佳。
“老师来过？我还挺喜欢这座山，要是能在其中隐居一生也不错。”叶庭抬头望着掠过他们一行人的小小翠鸟，嘴角不自觉上扬。
“屁！小小一株养气草，随便来一只玄阶的灵兽都能把你连根嚼了。人类好歹还讲些仁义道德，灵兽若是看上你，最幸运的结果就是驻守在你身边，等着十几年后灵草年份到了再吃。你想数着自己的死期过活吗？”
滕老仙的声音阴恻恻的，把叶庭仅有的一点隐士理想轻飘飘地打碎。
张昊走在最前方，突然停住脚步，矮身藏到旁边的灌木丛中。
“嘘——都不要说话，前面有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