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嗔着脸,训斥道:“小心,我开车那!”
山口惠子并没理会阿南的责怪,依旧脱掉长筒靴,脱掉棉线袜子,打开尼龙袜子包装袋,在车上试穿起尼龙袜子。尼龙袜子紧箍在惠子白皙的脚上腿上,山口惠子抬起腿,“好看吗?”
阿南斜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驾驶轿车。
尼龙袜子没有得到阿南的赞扬,甚至没得到未婚夫的正眼一看,惠子很是恼火,故意气阿南说:“十美元一双,你二个月的薪金。”
阿南似乎被惠子的话惊到了,随口说了句,“这么贵。”
惠子得意地一笑,狠丢丢地说:“女人,穿就穿贵的。”惠子把尼龙袜子从脚上拽下来,穿上棉线袜子,穿上长筒皮靴。
惠子又冒了句,“穿别人卖不起的。”
阿南没接茬,心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宋妙珍突然和自己见面,而且是在惠子在场的情况下,当着惠子的面,说出了总部的要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由此判断,炼油厂的情报一定引起总部的高度重视。今天,无论如何要把炼油厂的实际情况搞清楚,特别是石油产量,刻不容缓。
阿南把车开向警察局方向,惠子深情地看着阿南,眼里都是爱。惠子想吻阿南,阿南总是以自己有肺病推脱。俩个人最好的交流方式就是眼神。
阿南驾车路过警察局大楼,看见三楼戴斌和王炳政的办公室都亮着灯,阿南调转车头,开向通往警察局的路口。
山口惠子发觉警察局的大楼越来越近,立即瞪起眼睛,“你想干吗?”
阿南用商量的语气说:“惠子,你等一会,我去见王局长。”话音未落,轿车开进警察局大院,停在警察局大楼大门口。
山口惠子生气了,这次是真生气了,“不许你见他。”惠子一把拉住阿南的衣服袖子,“今天是美好的一天,见他算怎么回事?”惠子抓的更紧了。
阿南控制着急迫的心情,耐心地解释说:“竹内队长叫我办的事,我还没有办,我去去就回。”阿南使劲拿下惠子的手,打开车门,跳下车,直奔警察局大楼走去。
山口惠子一脚蹬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跳下轿车,跑到轿车驾驶位置,气哼哼地上车,手忙脚乱地把车发动着,轿车先前后蹦哒几下,接着又左右晃悠冲向警察局大院大门,就听咔嚓一声,轿车撞断拦车杆,冲出警察局大院。
几个站岗的警察眼看着山口惠子驾车远去,没有一个敢上前搭腔的,他们都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
这就是山口惠子的性格,胆大、任性、果断、爱憎分明。
阿南疾步穿过关东州警察局大厅,快步上楼。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阿南敲门进来。
王炳政一愣,戴斌也有点吃惊,王炳政问道:“阿南,这么晚了,有事?”
阿南直截了当地问道:“竹内队长问通往炼油厂的铁路线上有多少油罐车?”
王炳政心想:竹内这是回心转意了,“二天一列油罐车到站,你们派出五十名宪兵就够了,重点盘查炼油厂周边海军舰艇的放假水兵和枪帆仓库休假的倭兵。”
阿南又问道:“油罐车当天能卸完吗?”
王炳政说:“不能,一天卸一半,还有一半的油罐车停在铁路线上。”
阿南想了一下,“这么说铁路线是警卫的重点。”
王炳政反驳说:“不,炼油厂是重点,警察没权利管炼油厂周边的倭兵,我希望宪兵队马上派人来。”
阿南非常严肃地说:“王叔叔,您知道铁路线两侧的仓库存放的是什么物资吗?”
王炳政不以为然地说:“不知道。”王炳政心想:爱放什么放什么,那说你宪兵队管的地盘。
阿南说:“两个师团的被服装具,还有马具,全是关冬军的战略储备。”
王炳政吓一跳,心想:按照关冬军的惯例,师团级别的被服装具储备属于一等警卫级别,出事可了不得。
阿南继续说:“两个师团的被服装具如果出问题,东惊军事法庭就有事干了。”
王炳政瞬间吓出一脑门子汗,心想多亏阿南提醒,铁路线油罐车要是出事了,沿线关冬军仓库就得火烧连营,这是死罪呀。王炳政问戴斌,“戴斌课长,你什么意见?”
戴斌表态说:“关冬军仓库的事大,炼油厂也不是小事。”戴斌的表态等于没说。
阿南急赤白脸地说:“通知炼油厂,加班加点干。”
戴斌说:“不行,裂解塔生产能力有限,一天只能加工半列火车的石油。”
阿南当机立断地说:“把你们警察局的人从炼油厂全部抽调到铁路沿线,二十四小时看守铁路线,炼油厂的警卫交给他们自己的经济警察。”
王炳政觉得阿南说的有理,“可以,戴课长,你去办。”
戴斌没回应,有点拿不定主意,王炳政厉声问道:“你还等什么?”
戴斌这才给王炳政敬礼,“是,我这就去安排。”
戴斌要走,阿南也急忙和王炳政道别,“王叔叔,我回去了。”
王炳政点点头,阿南和戴斌一起走出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对阿南的及时提醒很是感激,关冬军仓库如果出事,警察局局长肯定要倒霉。
阿南边走边问戴斌,“戴课长,抚顺露天煤矿产煤,煤里有石油,头一次听说。”
戴斌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不是煤里有石油,油母页岩里有石油,用干馏法炼制粗油,在三景炼油厂提炼加氢,就变成汽油了。”
阿南又问道:“加氢是很先进的工艺吧?”
戴斌说:“裂解塔工艺,据说比较先进。”
阿南说:“两天一列,不少哇。”
戴斌说:“是的,一列一千多吨粗油。”
阿南会心一笑,想知道的情报,这会都知道了,阿南又问道:“对了,关冬军宪兵司令部通缉的要犯牛时义,到底是怎么回事?竹内真一说在你们警察局关押,逼我跟你们要人。”
戴斌眼珠一转,小声说:“有点遗憾,牛时义死了。”
阿南一惊,“怎么死的?”
戴斌说:“畏罪自杀,不治身亡。”
阿南又问道:“牛时义到底是什么身份?”
戴斌说:“反抗军。”
阿南点点头。
戴斌和阿南来到警察局大门口。
阿南左右扫视一遍,没看见轿车,显然是山口惠子把车开走了。
戴斌问道:“阿南君,你是怎么来的?”
阿南说:“车叫山口惠子开走了,她不会开车。”
戴斌摇摇头,“我给你送回去吧!”
阿南说:“我自己走回去,你忙你的吧。”
戴斌执意要送阿南,“先送你,然后去铁路线布置岗哨。”
阿南想了一下,“那,你送我去满铁医院,她不会开车,我有点担心了。”
戴斌说了声好。
阿南上戴斌的轿车,戴斌驾驶轿车,驶出警察局大院。
戴斌边开车边问道:“山口惠子这脾气你能受得了?”
阿南无可奈何地说:“怎么办?认识十四年了!”
戴斌笑嘻嘻地说:“我看芳容挺适合你的。”
阿南苦笑一声,“戴课长,你就别跟着乱了。”
戴斌抱歉地说:“算我多嘴,您别介意。”戴斌心想:还是王局长看的准那,山口惠子是个胡搅蛮缠横不讲理的主,在关东州还时常闹出点花边新闻,阿南娶她要遭罪。
阿南来到满铁医院,医院里阴森森的。偶尔有穿白大衣的人出现在走廊里,白影一闪而过,没有脚步声,显得诡谲恐怖。
阿南来到山口惠子办公室门口,办公室没开灯。阿南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没有人,阿南摸黑拿起电话,接着外面投进来的青光,拨了个电话号码,然后放下电话听筒,挂断电话。
忽然身后有人说话,“惠子医生没有夜班。”
阿南回头一看,吓一跳,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后笼罩着青光,显得脸是青色的,阿南侧了一下身,躲过青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鹰钩鼻护士,阿南打开灯开关,办公室亮堂起来,阿南说:“她把车开走了,我来看看。”
鹰钩鼻护士冷冷地说:“她开车没人敢坐。”
阿南点头,“确实是这样,你可以走了。”鹰钩鼻护士转身一闪,人没了。
阿南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纸团,在手里掂了掂。
阿南疾步离开满铁医院。
一会,一个穿白大衣戴口罩的女人(给观众感觉是鹰钩鼻护士,实际是宋妙珍)在医疗柜顶部上拿起一个小纸团。
阿南回到宪兵队,在走廊看见宪兵丙。
宪兵丙没有说话,指了指阿南办公室的门,做了一个鬼脸。
阿南明白了,竹内真一在自己的办公室,阿南不由自主地站下,想着今天做的事是否有漏洞。如果竹内真一问到牛时义的事,该如何回答,问到王炳政又该如何回答。阿南决定实话实说,编织谎言的后果是继续编织更多的谎言,结果是不能自圆其说。
阿南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走进自己办公室,骂了句:“队长该死。”说完脱下西服,随手扔在床上,把手伸向电灯开关,假装忽然看见竹内真一坐在角落里,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竹内打开白炽灯开关。
竹内直勾勾地看着阿南,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什么要骂我?”
阿南嘟囔一句:“该你出面,你躲了。”
竹内真一又问道,“什么意思?”
阿南进屋就骂竹内是想把竹内的注意力引到牛时义身上,别提炼油厂警卫的事,结果凑效了,“我又去了一趟警察局,见戴斌课长了,戴斌课长最后说实话了,你说的通缉犯牛时义自杀身亡,我晚了一步,就怨你磨磨蹭蹭。”
竹内真一腾地站起来,“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