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斌说的有道理,王炳政只好默认,“你告诉孙永旺,快点找,我等不及了。”
当初在报务员案件是否上报关冬军司令部的问题上,戴斌是反对的,因为报务员没有口供,案件成果等于零,戴斌的意见是等有了口供再上报不晚,王炳政不听,结果叫宪兵队钻了空子。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戴斌背地里骂王炳政老糊涂了。所以在码头寻找反抗军问题上,戴斌态度坚决,坚持稳扎稳打,秘密筛查。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平山顺子已经打了一个上午的电话,没得到好的消息。平山顺子很恼火,只能对电话听筒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查铁工厂资金往来,查银行对账单,对,对,撂了吧。”平山顺子放下电话听筒,对钢板案一筹莫展。
林春增敲门进来,径直来到平山顺子少佐的办公桌前,“少佐,重大发现,关冬军情报部参谋武彦三郎中佐来田津了。”
林春增的话把平山顺子吓一跳,平山顺子愣了半分钟,忽然发觉自己有点失态,“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林春增说:“住在理顺和大饭店,刚才去邮电局了。”
平山顺子走到窗前,俯瞰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语地说:“关冬军的人来干什么那?走,去看看。”
田津理顺和大饭店附近。
一辆黑色福特牌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拉着窗帘。林春增坐在后排座椅左边,呢子大衣的领子立着,挡住了半边脸。轿车没开暖气,车里非常冷。
平山顺子坐在轿车后排座椅右边,身上盖着兰花大毛毯,脚穿黑色马靴,靴面上趴了一只黑色狼青犬,狼青犬一动不动地侧卧着,给他的女主人暖着脚。紫貂大衣毛领映衬着平山顺子冷白的脸,嘴唇涂抹了鲜红的唇膏,紫貂帽檐下是一双半睁半闭的丹凤眼,面部没有一点表情,像是一具美艳僵尸。鼻孔缓缓冒出的热气,显示这是个活人。这一男一女没有对话,他们在监视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平山顺子心想:钢板是武彦三郎搞到田津的?如果是这样,武彦三郎就犯了资敌的死罪。倭国军队有规定,丢失一门口径70毫米以上的火炮,中队长要判死刑,何况是五百吨优质钢板进了八路军兵工厂,这是天大的案子。
平山顺子和武彦三郎是东惊帝国大学的同学。平山顺子的心里一直装着这个仪态端庄内心强大的男人。武彦三郎是平山顺子的初恋,当然,武彦三郎并不知晓平山顺子这份暗恋。武彦三郎上大学之前就结婚了。暗恋是苦涩的,也是神秘的。干职业间谍的女人,不奢望婚姻,但是她们和普通女人一样渴望爱情,武彦三郎就是平山顺子埋藏在心里的爱情。平山顺子在为武彦三郎担心,担心归担心,一旦确认武彦三郎是倒卖钢板的主犯,平山顺子会毫不留情地向冈田机关长报告,冈田会立即向东惊大本营报告,大本营会命令冈田立即逮捕武彦三郎。
一会,阿南和武彦三郎每人抱一包食物,有说有笑地走进理顺和大饭店。
平山顺子叹口气说:“真是他,山田司令官的半个大脑;阿南正吉也来了,钢板是他们搞的?林老师,麻烦您了,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们,不止他们俩,里面还有人,都要监视起来。”平山顺子从俩个人拿的食物判断,大饭店里还有关冬军的人。
林春增回答是。
理顺和大饭店。
阿南和武彦三郎抱着食物包走进饭店大门。
天黑了,饭店房间里没开灯,小山和平田一夫相对而坐,默默无语,俩个人等钱等得不耐烦,也可以说想钱想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小山和平田迅速拔出手抢,分别站在门两边,小山压低了嗓门,粗声粗气地问了句,“谁。”
门外传来花脸猫的声音,“我。”
终于盼来花脸猫,俩个人激动起来,立即放下手抢,小山把门打开一条缝。
花脸猫摸黑挤进房间,随手打开房间灯,“告诉你们俩不好的消息,出事了。”
小山江村看着花脸猫手里的皮包,心想:不管什么事,快把汇票拿出来。
小山见花脸猫没有给钱的意思,急切地问道:“钱呢?”
花脸猫说:“竹内队长命令,叫你们俩回关东州。”
平田见花脸猫没有给钱的意思,大喊一声:“我们要拿钱走。”说着就把枪口对准花脸猫的脑袋,“你少跟我耍花招,我们要钱。”
花脸猫推开枪口,拿出写命令的纸,“你们看看。”
小山把纸摔在地上,“我们要钱,不要什么命令。”小山手里只有五万日元汇票,还有押在银行的三万元汇票没拿到,买主还有四十万尾款没付。小山心里明白,拿回去五万日元汇票,都得交给竹内,自己一个日元都捞不到,必须拿到剩下的四十三万日元汇票。
花脸猫制止了小山的大声喊叫,小声说:“冈田特务机关在查钢板,平津两地大小特务侦探密探都动起来了,你们俩赶快走,剩下的三万日元汇票一到我手,我给你们邮寄过去,四十万尾款是别想要了,买家跑了。”
小山火冒三丈,把抢对着花脸猫的脑袋,“你骗不了我,告诉你,拿不到四十三万,我就毙了你,咱们一起完蛋。”
平田也把手抢对准花脸猫,“拿不到钱就杀了你。”
花脸猫拉起小山江村往外走,平田用枪顶着花脸猫的腰,“你想干什么?”三个人走到楼梯口,花脸猫叫小山往下看。小山往下一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阿南和武彦三郎站在大厅说话。小山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小山的第一反应是阿南来田津调查钢板。小山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回到房间,小山和平田垂头丧气地坐下,小山捡起纸看起来。
花脸猫说:“你们要把自己打扫干净,然后再走,钱已经是小事了。”
花脸猫是倭国田津宪兵队的士官,早就认识阿南。阿南出现在天津,花脸猫感到了危险,所以纵容小山杀人灭口。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冈田背手走进来,“什么重大发现?”
平山顺子站起来,“机关长,关冬军的人来田津了。”
冈田吃惊地问道:“谁?”
平山顺子说:“情报部参谋武彦三郎中佐。”
冈田眉头一皱,“噢?关冬军的人来了?”
平山顺子说:“关东州宪兵队少尉阿南正吉也来了。”
冈田说:“阿南正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呀!钢板是他们搞的?”
平山顺子说:“现在还不知道。”
冈田说:“想办法了解一下他们来田津的目的,不能正面接触,侧面迂回,我不想和关冬军的人搅合在一起。”
平山顺子说:“王炳政是阿南正吉的养父,他应该知道阿南正吉来田津的内幕。”
冈田点头说:“给王炳政发电,这事要保密。”
平山顺子说是。
冈田转身想出门,又停下,自言自语说道:“阿南正吉,王炳政,阿南正吉是阿南隆一的儿子吧?”
平山顺子点头。
关东州天气良好。
王炳政慢慢悠悠走到芳容照相馆门口,偷偷往里看了一眼,发现芳容在干活。王炳政并没有推门进屋,而是使劲拍打着黑呢子大衣上的灰尘,还故意使劲咳嗽几声,想引起芳容的注意,最好能开门迎接他进屋。
芳容已经看见王炳政在门口的表演,故意假装看不见,继续在屋子里干活。芳容不出门迎接,说明心里的火还没消,莽撞进门有可能被芳容撵出来,王炳政尴尬了,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巡警,一个劲地给王炳政敬礼,局长局长地叫个没完,王炳政可算逮着个救命稻草,立即背起手,嗔着脸,连讲带比划,对巡警一通训斥,什么形势严峻了,要打起精神,你精神头不够;什么反抗军无孔不入了,要百倍小心,你小心了吗等等。
芳容想知道报务员尸首的下落,只好开门把王炳政迎进照相馆。
王炳政美的心花怒放,依旧假装怒气未消,进门了,还回头命令巡警立即开始有效地巡逻防控,随时准备战斗。
芳容接过黑呢子警用大衣,“巡警很辛苦,您就别训斥他了。”
王炳政把警刀摘下来,叹口气说:“我这是给你撑腰呀。”
芳容用埋怨的口吻说道:“算了,警察别来吓唬俺们就谢天谢地了。”芳容指的是上周王炳政戴斌来看照片登记簿发生的不愉快。
王炳政连忙岔开话题,没话找话地说:“芳容,阿南最近来了吗?”
芳容回答说:“来了,拿大米来的,阿南想的真周到。”
王炳政不满意地说:“那是我叫他拿来的。”
芳容嗯了一声,没表态,王炳政看出来了,阿南根本就没把自己的意图传达到,“他……没说别的?”
芳容故意装糊涂,“没说。”
王炳政马上不高兴了,“这小子,我叫他来赔礼道歉,他都答应我了,他怎么能骗我呢。”
芳容赌气地说:“赔什么礼?道什么歉?阿南又没得罪我。”
王炳政听明白了,芳容还是对自己有意见,“是呀,那天我有点过火,你别介意,你这个地方,有我的核心机密呀。”
芳容假装一愣,“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