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内还在苦思冥想,想来想去,还是没想通王炳政的反常行为。
门开了,小山军曹急匆匆地走进来,“报告队长,出了一件怪事,警察局甘井子警署的人都在关冬军陆军仓库铁路沿线站岗。”
竹内一惊,自己的判断初步得到验证,王炳政没有在炼油厂布置警力。但是,接下来还有更大的谜团,王炳政为什么要把警力摆在铁路线上。竹内看着小山军曹,“关冬军有加强仓库沿线铁路警戒的命令吗?”
小山肯定地说:“没有。”
竹内继续在办公室转圈子,红色电话机铃声又响起来,小山想接电话,被竹内制止住。
竹内想起戴斌在炼油厂火场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到最近戴斌和阿南的频繁接触,竹内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竹内随即拿起电话听筒,“阿南,到我办公室。”竹内怀疑阿南给王炳政出谋划策。
一会,阿南敲门进来,“队长,您找我?”
竹内目光直逼阿南,“阿南,警察局王炳政干了一件怪事,他在陆军仓库铁路沿线增加了岗哨,你说,这是为什么?”
阿南心头一紧,虽说心里早有准备,见竹内问这个问题,心里还是有点紧张,心想:如果竹内发现我泄密,现在可以矢口否认,但是,随着大火案件调查的深入,宪兵队和警察局矛盾的激化,我说过的话必然要摆上桌面,成为证据,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实话实说。
阿南决定照实回答,“我在警察局说过关冬军仓库里有两个师团的被服装具,还有马具。”
竹内真一大吃一惊,“你为什么想起了关冬军仓库存放的战略储备?”
阿南说:“队长,油罐车有一半停在铁路线上,离陆军仓库只有一墙之隔,我担心失火烧了陆军仓库。”
竹内逼问道:“你怎么知道油罐车能着火?”
阿南说:“因为油是易燃易爆物品,小心为好。”
竹内听了阿南的解释,觉得自己找到了替罪羊,瞬间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少尉,你泄密了,我决定对你的泄密意图进行调查。”竹内心想:阿南泄密,误导警察局布置警力,导致炼油厂被反抗军袭击,这就足够关冬军依法处理阿南了,也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责。
竹内厉声说道:“阿南少尉,你自己去禁闭室,把事情经过写出来,对谁说了关冬军仓库战略储备的事,为什么要说关冬军仓库的事,都要写清楚,你听好了,经过是写给关冬军司令部的,把枪交出来。”
阿南吓一跳,心想:竹内要把自己交给关冬军司令部审查,接下来将面临严峻考验;事情来的太突然,阿南尽量控制住情绪,表现出无辜的样子,随手解下腰里的枪套,气愤地扔在竹内的办公桌上,默默地走出竹内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铃声又响起来,竹内坚定地走向红色电话机,伸手想接电话,他已经下决心把阿南泄密的事报告上去,充当炼油厂爆炸案的替罪羊。
千钧一发之际,小山军曹拦住竹内的手,“队长,你把阿南少尉交出去,关冬军司令部肯定要严加审讯,阿南把牛时义的事交待出去怎么办?关冬军司令部反过来查所谓的牛时义,大岛茂的事就暴露了。”
竹内说:“大岛茂已经不重要了,不把阿南交出去,我们就推卸不了炼油厂被反抗军袭击的责任,你懂不懂?”
小山接着说:“我们还伪造了关冬军宪兵司令部通缉牛时义的命令,这也是违反军令的。”
竹内火了,“你说怎么办?等待山田司令官下命令,把我们都抓起来?”
小山沉默了。
竹内咬着牙根说:“给关东军司令部发电,告阿南泄密罪。”
小山嘿了一声,刚想往外走。
宪兵乙敲门进来,“报告队长,关冬军宪兵司令部佐佐木大佐急电。”
竹内吓一跳,心想追究责任的电报来得也太快了。
竹内急赤白脸地说:“先把阿南少尉泄密罪报上去再说。”
竹内想抓电话机听筒。
小山接过宪兵乙手里的电报,念出声来,“同意你部派出五十名兵力进驻三景炼油厂,加强周边军事人员的检查管控。此令,五日,二十二点。”小山手捧电报,喜极而涕。
竹内这才注意到电报内容,“你再说一遍。”
小山说:“救命的电报,救命的电报,爆炸案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等待批示这二十六个小时救了我们。”
竹内抢过电报,“我看看。”竹内兴奋起来,“小山军曹,我命令,现在派五十人去三景炼油厂。”
小山啪一个立正,“我这就带队去。”
竹内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就给关冬军司令部打电话,告老冤家王炳政玩忽职守。”
小山说:“不行,王炳政也不能告,关冬军审判王炳政,大岛茂的事就得暴露,现在大岛茂是死是活不知道,就算死了,大岛茂死前说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万一他留下了口供,我们就完了。”
竹内真一点头表示同意,慢慢拿起电话听筒:“接关冬军司令官办公室。”
关冬军司令部司令官办公室。
山田说了句,“我知道了。”山田放下电话。竹内向山田司令官汇报了刚刚接到宪兵司令部电报的事,没提王炳政,也没提阿南。
山田说:“竹内请示宪兵司令部了,批复电报刚刚收到,一群官僚宪兵。”
武彦三郎试探地问道:“司令官,王炳政怎么办?”武彦对王炳政还是有好感地,最起码比竹内强。
山田愤愤地说:“三景炼油厂爆炸着火,警察局王炳政玩忽职守、罪责难逃,上军事法庭,审判王炳政。”
武彦三郎想了一会,小声说:“王炳政可是关东州军正长官吉野侯爵的得力干将,也是满洲国皇帝溥义的人。”
山田不耐烦地说:“我不管他是谁的人,三景炼油厂被毁,断了汽油生产,必须有人承担法律责任。”
武彦三郎说:“司令官,这火肯定是反抗军干的,警察局始终和反抗军针锋相对,追究王炳政的法律责任,会从根本上打击警察局的锐气。”
山田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中将以下军官要动摇他的决心,那是不可能的,会被骂出司令官办公室;当然了,武彦三郎除外,武彦是关冬军里为数不多的,能改变山田司令官决定的人,山田问道:“你说怎么办?”
武彦三郎说:“处分王炳政,命令他限期破案,除后患才是当前最紧迫的,关东州任何一个地方出事,都是要命的。”
山田乙三点头表示认可,武彦三郎的话,老家伙爱听,有战略思想,有全局观念。山田嘟囔一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武彦啪一个立正,把红色电话机拿到山田的眼前。
山田用手一指电话机,示意武彦先把电话接通。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满脸黑灰跑进办公室,警察丁把电话听筒毕恭毕敬地交给王炳政。
王炳政吼喽带喘地说:“司令官阁下,我是王炳政。”
电话里,山田余怒未消,“王炳政,反抗军炸毁三景炼油厂,这是严重的破坏案件,严重打击了关冬军的作战能力,你王炳政罪责难逃?”
王炳政满脸黑灰淌黑水,“司令官,我失职,我失职……”
电话里,山田乙三继续说:“不是失职,是有罪;你把警卫都摆在了铁路线上,炼油厂疏忽防范,你这个废物。”
王炳政连忙承认错误,“我疏忽了,炼油厂有自己的经济警察,我考虑铁路线周围都是关冬军的仓库,所以,加强了铁路线的警卫,我们轻敌了,司令官。”姜是老的辣,王炳政到这时也没糊涂,没有向山田司令官报告陆军仓库有战略物资的事,那样讲就害了阿南。
电话里,山田乙三怒吼道:“反抗军就在你关东州,你要迅速出击,干掉他们,关东州是满洲的大后方,是满洲的唯一军港,后院起火,你明白吗!你在犯罪。”
王炳政说:“是,是。”王炳政擦了一把脸上的黑水。
电话里,山田乙三继续骂道:“如果再破不了案,我就把你抓起来,上军事法庭,枪毙你,满洲国皇帝还有什么侯爵都保不了你。”
王炳政又擦了一把黑汗,“是,请司令官放心,我坚决破案。”
王炳政放下电话,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戴斌说:“你为什么不说阿南误导我们?”
王炳政说“没办法,阿南是我干儿子,我得保护他;我警告你,别出去乱说。”
戴斌说:“那是;不过我们也是因祸得福,要不然我们都得烧死炸死,小泉一浪替我们死了,好。”
王炳政说:“你们那是哑巴吃黄连,嘴苦心里甜。”
戴斌说:“局长,您在全局警员心中的地位提高了。”
王炳政说:“竹内这局赢了,得想办法把竹内拉出来遛一遛,不能叫他躲在暗处,往死地整我们。”
宪兵队竹内办公室。
小山军曹笑呵呵地说:“队长,王炳政给我们宪兵队负责警卫的陆军仓库站了两天的岗,能不能气死了。”
竹内真一说:“等待宪兵司令部回电这二十六个小时救了我们,我们属于侥幸逃脱。”
竹内心想:阿南暴露关冬军仓库的秘密,真的是为关冬军的物资着想吗?如果是故意暴露秘密,这里面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竹内开始关注阿南,危险又向阿南逼近一步。
禁闭室。
阿南坐在地上,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阻止宪兵队给炼油厂派兵,调动警察局警力部署,都是为反抗军袭击炼油厂做铺垫;留给自己的都是危险;建议竹内用电报请示给炼油厂派兵的事,做法没毛病,符合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要求,因为宪兵队的管辖机关是宪兵司令部,这件事不会出毛病;最大的危险来自泄密,私自泄露关冬军的秘密,这件事可以掉脑袋,阿南好了牺牲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