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连大姐,也早就存了要殷紫宸性命的心思。那成亲那天早上,父亲劝殷紫宸的酒里,是不是也......颜艺不敢想下去,若真如此,那父亲不只是在这件事上袖手旁观,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难得殷紫宸不曾计较,还一心想着赶回来相救自己。
一眼心动,岁月情深,要说亏欠,原来是自己负了他殷紫宸。
依小宸王的睿智,怎么会看不透其中的奥秘,那他突出重围复又折回,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是他仇人的女儿,他就真的不曾恨过吗?
若不是因为返回救自己,他或许早已经和易国公主安然脱险,离了青阳国。
颜艺加快了脚步,她要回去问个清楚,她不相信一向清廉公正的父亲,会耍出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颜文清却站住了,“堂姐,你不用去找大伯求证了。那天的药我知道,是一种需间隔几个时辰,才会发作的毒药,名字唤做醉美人,大婚那天,在相劝小宸王的酒里,便是下的这种东西。”
颜艺恍然大悟,自己一直探求的真相,原来早就是人尽皆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只不过是瞒自己一个,也难怪殷紫宸对事情始末只字不提,原来他早就猜到了背后的黑手。若不是爹爹暗中下毒相帮,以他的本事,又怎么会躲不过殷子墨的一枪。既然一切都是图谋,染指易国公主清白这件事,又怎么会是事实真相,只怕这更是不白之冤。
殷紫宸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的,又何止是易国公主,更是那个难堪、难做的自己。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事情的全部。
大牢内,寂静无声,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只余了泰和帝和殷紫宸。
殷紫宸紧盯着面前的那一抹明黄,那是从皇上便装里不经意露出的一角。那颜色黄得耀眼、黄得明亮,甚至黄得成了九五之尊、至高无上的象征。
他倔强的眼神里写满了不甘,就算是死,殷紫宸也想死个明白。
所有的事情,从他归来那一刻就已经变了。从一开始皇上对他和颜艺赐婚,再到大婚当日颜丞相劝饮毒酒,最后直到殷子墨与自己反目,这一局局棋部署下来,每一步都拿捏得甚有分寸。
那日饮下的毒酒,虽没能要了殷紫宸的性命,却把他身体损耗得厉害。再加上殷子墨那一枪刺伤了肺叶,稍稍一动就会咳出鲜血。想来,这身子,终究是毁了。
反观现在,殷紫宸倒笃定了,皇上暂时不会要他性命,不然也不会让御医给他治伤,也不会动起刑来处处留情,唯恐他一时不支去了黄泉。
就算是未动大刑,只零零碎碎地折磨,也达到了殷紫宸身体的极限,刚才在颜艺面前,已是强弩之末,也不知道这幅破败的身子,还能撑多久。
天牢中的火把正旺,殷紫宸脸色却晦暗不明,嘴角的笑也愈加无力,似对皇上,又似在自言自语:“你说,怎么就这么多人恨不得我死?”
今天的泰和帝,没有了往日的高高在上,反而多了几分洒脱和随意,他不顾天牢湿冷,和殷紫宸肩并肩地坐在了一起,犹如多年未见的老友,“怪只怪你太优秀了,压住了所有人的光芒,朕有时候就在想,要是我年轻几岁,是不是就可以和你,一争短长。若还少年,我宁愿舍弃这万里江山,为保护心爱的人厮杀疆场。”
他叹了一声,又道:“可朕是皇上啊,无论再怎么想,也不能去胡闹。我也想和心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们却告诉我,前朝后宫牵连甚广,一定要做到雨露均沾。我一直想,朕这一生也就这样了,直到我遇上了那个小姑娘。”
泰和帝声音低沉,“那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她跟在玉妃后面,无论是动是静,都能撩拨我的心弦,就连梦里,都是她的一颦一笑。朕知道,朕虽坐拥天下,却不可能给她想要的一切,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喜欢上别人。这几年,她拒绝过无数的王孙公子,我还暗暗窃喜,可万万没想到,她早就芳心暗许你小宸王。我怎么就忘了,这世上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都说红颜皆为帝王生,可我,又何曾真真正正拥有过什么感情,她们要的,只是满身的富贵和一生的荣宠。所以,朕决定也任性一回,虎符、兵权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死。我宁愿拿这万里江山做赌注,赌她是不是真的爱你。我要她亲眼看着她心爱的人,如何被我一步一步踩到泥里,我就不相信,到了最后她还会喜欢被践踏的你。”
殷紫宸一阵猛咳,洒在前襟上的鲜血如点点梅花,他喃喃道:“红颜皆为帝王生,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任性会害死多少人?你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可有曾为百姓想过,可有曾为边关的将士想过?你就不怕战事再起,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吗?你就不怕天下人唾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泰和帝笑了笑,拍拍衣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我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青阳江山稳若磐石,也不一定就会出事。更何况,想要拉磨的人多的是,没有你殷紫宸还有殷子墨,再退一万步讲,这磨也不一定非得你殷家的人来拉。”
他转过身子,背影高傲而落寞:“另外,我还忘了告诉你,你那些所谓的亲眷,怕被你牵连,今天上了折子,要把你逐出殷氏家族,还为殷子墨请命为墨王,朕已经准了。还有......”
泰和帝顿了一顿:“你救易国公主的事我也不打算追究了,反正后宫中也不缺她一个,救走了就算救走了。易国公主失身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都给了我一个解决你的契机,毕竟哪个男人,都不愿这样的事摊在自己头上,更何况朕是皇上,堂堂的九五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