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连颜艺,也走了,这座上京城,对自己而言,空荡荡的已无意义......
该看的都看了,要办的事也办了,也该走了。
次日,殷紫宸就要回姚源,徐嬷嬷苦留不住,只好送他出了门。徐嬷嬷的身子有些佝偻,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靠在门框上,只是静静看着殷紫宸的背影,没有多言。
等殷紫宸走远了,才返身回了店里,桌上放着殷紫宸留下的银子,不多,二十两,但却是孩子的一番心意。看他那一身的疲惫,就知道他一路上没少吃苦,不觉心下恍惚。
回来的路,殷紫宸走得很快,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二十,到达了姚源县城,进城的时候,听人言说,林阳已然破了。
殷紫宸有些诧异,这个结果又在意料之中。向来前线一直由殷家防守,其他守将只是在后方乐享其成,如今殷家人才凋零,那些酒囊饭袋没有实战经验,就算他们一仗不打,直接弃城而走,殷紫宸也不会觉得奇怪。
又听人说,皇上已经派了墨王,带领十万精兵加急增援。
看来,虎符多半是到了皇帝之手,定是驻扎在上京城外的虎威军接了命令。不然,调集兵马没有这么快。
自己一路步行,一来一回两月有余,就是再着急,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江夏村静悄悄的,没有生息,一片乌云遮在村子上空,使殷紫宸升起了一种不祥之感。
等到那片乌云散开,月亮露出一角,殷紫宸正好看清村内的情况。
村子里没有声音,就连小孩的哭声都没有,他敛了气息,轻轻地推开了自家的院门。
暗处,一道光线折射的斑点,落在他的眼瞳中,那一瞬间,瞳孔急剧收缩,殷紫宸忽然拔地而起,在七八个人地惊呼中,被他从防守最薄弱的东北角,逃逸而去。
负责张望的人气的直跺脚,天罗地网的金属丝生有倒钩,一旦中伏,无论网中人如何挣扎,除了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根本不能够挣脱。
殷紫宸脚下再不迟疑,他向后退了几步,隐在了黑影之中,要是被天罗地网网住,武功再好也没什么用。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刚想找准目标掷出,忽听有人试探着问:“重楼哥,是你吗?”
是江小楼的声音。
殷紫宸从黑影中走出,立在月光之下,“是我,我回来了。”
江小楼欢呼着跑了出来,后面跟着村里的一众老少。
殷紫宸惊异,指着院中的天罗地网道:“这是怎么回事?”
举手投足间,他的风采似乎要从这身简陋的布衣中破壳而出。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江月楼好奇的想,盛极一时的小宸王也不过如此吧!
方里正走到跟前:“回来了就好。前些日子有人进村打听你,这几日鬼鬼祟祟的人更多,我们怕夜里有人对村子不利,所以就提前埋伏了,以防万一。”
这才是未雨绸缪的道理,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要提高警惕。
殷紫宸拱手谢过,村民们看江家小子已经回来,料定今夜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也都收拾东西一一散去。
“我去点灯,你们慢些进来。”殷紫宸留下这句话,长腿迈了进去。
姐弟俩紧跟着进屋,江月楼阴沉着脸:“把衣服脱了?”
“什么?”
殷紫宸没明白怎么回事,愣愣地看着江月楼。
江小楼连忙解释,姐姐担心你刚才受伤,要看看你的身上。
殷紫宸恍然大悟,一脸苦笑:“害你们担心了,我好好的,没有受伤。”
“脱了!”
殷紫宸无奈,背对着江月楼,将衣衫一件一件褪下,露出一身纵横交错的旧疤,江月楼忽然不忍再看下去,她满脸通红地抱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你滚。”
殷紫宸将地上的衣服拾起,踉跄而仓促的出屋,他听见背后说,“如果你今后再添一道疤痕,就不要再进江家的大门了。”殷紫宸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应道:“好。”
晚上的饭很丰盛,江小楼看着殷紫宸,眼里冒出奇异的光:“哥,快讲讲,你是怎么蹿那么高的?”
“你要想学,以后教你。”
“......”
江月楼没有说话,满脸含笑地看着他们两个,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找来的那个女子,耳边好像又听见她低低地哭泣:“哪怕那人早就一身戎装,战死沙场我也不会如此难过,我既然等得了上半生,便不介意赔上下半生,可是他却是被人陷害,连个尸首都不留......”
越想越觉得食不知味,江月楼把筷子重重地拍到桌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殷紫宸僵了僵,他抬起头来,神色平静:“你不是知道吗?我是江重楼。”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找你?”
殷紫宸一副若无其事,继续低了头吃饭,“许是找错了吧!”
次日清晨,殷紫宸早早起来,依旧背着砍刀上山,刚砍了半捆,就有人风风火火地跑来:“江家小哥,你快回家吧,你家来了好多人,院子都站满了。”
殷紫宸把柴刀一扔,急忙往家跑。
院子里真的乌压压一片,里里外外全是人。正中坐的那人看见殷紫宸回来,忽然站了起来,向前紧走了几步:“小宸王,果然是你,一别几年,陆云瞒得朕好苦啊!要不是他为了进献虎符,我还不知道爱卿尚在人间,”他忽然向天稽首:“真是老天开眼啊,我青阳百姓有救了......”
一听说院里的这位是当今皇上,小院周围呼啦啦跪了一片,殷紫宸也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皇上似乎忘了,我早就肺腑受伤,废了身子,这几年虽没能要了我的性命,却只是堪堪有口气在,就算空有凌云壮志,也难以再上阵杀敌,草民有负圣恩,还望陛下饶恕。”
庆丰帝双手相搀:“爱卿快起。你何罪之有,是朕和父皇对不住你,先皇在驾崩前,曾不止一次后悔当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