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紫宸声音哽咽,“爹,娘,不孝的孩儿,终于能来看你们了,自发配夜幽城,已经三年多了,你们一定很怪我,我也很想回来,可我回不来呀......”
殷紫宸忽然背转身,快速地擦了一把眼泪:“如今儿子已被殷氏家族除名,我现在叫江重楼,爹爹自小教导我,要保家卫国,可如今宸儿这副身子,”他忽然叹了口气,“我的身子,业已废了,怕是,疆场我再也回不去了,好在,小墨已经长大了,可以秉承爹娘的遗愿,如今,还成了独挡一面的墨王,爹娘自可以欢喜些......”
“还有,娘你别说我偏心,只记得爹爹爱酒,我还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来,”他说着,将手上的点心小心地摆上,脸上带着笑意,好像小时候稚气十足的炫耀,“那家糕点铺,一直还在呢,我生怕那铺子早就关了,再也找不见娘喜欢的味道,徒惹娘的伤心。”
殷紫宸犹豫了一下,又道:“小墨说,我是捡来的孩子,可在我心中,爹娘从来没有薄待过我,甚至给予我的更多,是我不好,一直贪恋着爹娘的疼爱,这一切早该还给小墨了。”
殷紫宸喝了口酒,又给爹爹倒上一碗,“记得小时候年幼,曾问过爹爹,生平何愿?爹爹笑答,愿天下安稳,百姓安康。可如今,这天下要乱了,青阳百姓该怎么办?宸儿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风呜呜地吹过。
殷紫宸真的累了,就躺在了爹娘坟前,有一句没一句地絮叨着,直到天色大亮,雄鸡破晓,他才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十一月的天气,寒气湿重,就是穿得再厚,也经不住冰冻,殷紫宸踉踉跄跄地起身,曾经所有的疼痛委屈,都已随着昨夜而去,他离开墓地,向街上走去。
街上店铺刚刚开张,殷紫宸一眼就瞄上远处的一家酒肆,一壶烫好的热酒,对这副冻僵的身子再合适不过。
“包子,包子,热乎乎的包子......”街边有清脆的叫喊。
那声音特别熟识,他向前紧走了几步,对面那个人也愣在了当场,殷紫宸试探的喊了一声:“徐嬷嬷?”
徐嬷嬷哭着扑过来,一把拉住了殷紫宸的衣襟:“大少爷......真的是大少爷......
殷紫宸泪中带笑:“是我,我回来了。”
徐嬷嬷把他拉进店中,擦干眼泪,端上了一盘热乎乎的包子,“你看我这记性,大少爷你还没吃饭吧?你先吃,吃了咱们再聊。”
殷紫宸确实饿了,身上又冷得厉害,也就不客气,抓起包子就吃,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嬷嬷,你的手艺一直没变,我小时候最爱吃你蒸的包子了。”
徐嬷嬷含笑看着他:“那就多吃点,吃完了锅里还有。”
殷紫宸一连吃了三个,才想起来问:“嬷嬷,你怎么做此营生了?”
徐嬷嬷长叹一声,“自从大少爷出事以后,二少爷就荣升了墨王,一回府,就把家里的老仆全都遣散,换了新人,我无处容身,只好租了这间房子,开了个包子铺。我原想,等到大少爷回来,我也就是熬出头了。可是左等右等,我却等来了大少爷的死讯。他们说,大少爷是在发配途中,死在了易国人之手,连尸首都没找到。我不相信,我就在这里等,等着万一哪天,大少爷平安归来,这包子铺也算是个落脚之处。”她双手合十:“幸好,老天有眼,大少爷得以生还。”
殷紫宸拉住她的手:“嬷嬷,你跟我走吧,我在姚源那边安了家,这次回来只是拜祭爹娘,几日后便回。”
“嬷嬷老了,就不去给你添乱了。能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少爷已是很开心。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少爷,你是大梁皇室中人,父亲是二皇子梁祁,也就是现在的祁王,你娘是侧妃容氏,因为你是长子,王妃娘娘便相容不下,几次设计陷害你母亲,侧妃娘娘怕你遭逢毒手,便让我把你偷抱出来。那几年,我带着你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直到最后遇上殷将军,才被他收留。如今,你也大了,要是想认祖归宗,就回大梁国,若是祁王千岁知道你还在人世,肯定会很欢喜的......”
殷紫宸点头:“我知道了,这些话嬷嬷以后再不必说,我也就当从没有听你说过......”
知道是知道,殷紫宸却不放在心上,祁王那里纵是有泼天的富贵,也与他无关。
徐嬷嬷见殷紫宸没什么反应,也明白富贵对他而言,大概没什么分量,遂不再劝。
殷紫宸闭上眼睛,忽然想起陆云。
“对了嬷嬷,可有个年轻人找你要过东西?”
徐嬷嬷摇头:“不曾。倒是有个叫陆云的官爷,给送来过一包银子,说是少爷临死前留下的,并嘱咐我,花完了再去找他。”
“他可是取走了虎符?”
“没有,虎符的事他只字未提。”
殷紫宸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成王当初派陆云救下自己,必是有所图谋,仔细想想,除了虎符,自己再身无长物。现下,敌军犯境,更是需要精兵良将之时,半块虎符在自己手里,庆丰帝就是想要动用虎威军,怕也是着实不易。
他思怵良久,才道:“若他再来,你就将虎符给他吧!”
徐嬷嬷点头,“好,我一定照办。等事情了了,我也就回大梁国。看着少爷过得很好,我也算是有脸回去交差了。”
“也对,嬷嬷回大梁,也算是落叶归根,”
沉默片刻,徐嬷嬷看殷紫宸不语,想了想,开口询问:“少爷,在外可曾见过二小姐?”
“颜二小姐不在上京城?”
徐嬷嬷叹息了一声,给殷紫宸换了一杯热茶:“颜二小姐年初就离京了,听说是偷跑出去的,为此,颜丞相还大发雷霆,带兵沿街搜捕过呢!后来新帝登基,很是不喜颜丞相,现在颜府只是一个空壳。如今,颜家也算是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