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这个年纪正散发着青春激素的时候,我们肆无忌惮地显露着我们的幼稚,就像现在一样;我们每走一步都不知道自己前行的意义,就像现在一样。
郭驰的鬼哭狼嚎,惊动了正在楼道里检查的纪律部学长和部长,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人刚来,也得乖着点,这个社会常识,在大学里也展现着属于它的缩影。
“你们几个人,这可是刚开学啊,不要惹什么事情。”学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手拿着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郭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邪笑着看着学长:“什么啊?我们这就是交流感情,我们老家有句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说着勾住我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问着我,“是吧,兄弟。”
我只能随着他的话,点点头,顺便伸手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和血迹。
学长看着我们,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一次,看在你们是新生的分儿上,就先过去,下次不能再犯了啊。”
我本以为怎么着他也得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却出乎意料地轻易放过了我们。
这时候,随着这位学长来的还有一个人,后来想应该是头头吧,他本来在门外等着的,现在推门进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指着我们几个人,转头看看那位学长:“章和,怎么?你认识这几个小子?什么就这么算了?”
章和看看他,稍微也有点不耐烦:“还是新生,什么都不懂,咱们又不是没犯过这样的错。”大概是章和并没有给那个人面子,现在他也有点过不去,绷着一张脸:“你们几个人,叫什么名字,我来记一下,明天给通报。”
魏海看看我,我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吴伟虽然人很老实,但是也知道被通报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被郭驰拉着,也都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一时间那个人就被晾在了原地。
咚!
忽然一声响,郭驰的盆被踢飞了。
这一脚才是真正地点燃了怒火,那人指着我们:“你们几个人还有没有纪律了?全体扣分!”郭驰走上前去,捡起盆就要砸过去,被吴伟给抱住:“别冲动。”
我们几个人也赶紧去拦,郭驰的性子本来就急躁,也是个爱面子的人,现在的样子确实是有些恐怖:“你再说一句你试试,你以为你是谁?你管得着谁?要解释不是给你解释了吗?我们没打架,你还想干什么?你再敢说一句,我今天就让你出不了这个门,你信不信!”
那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章和拉住那人:“行了,别瞎闹了,该走了。”说完拉着那人走出去了,那人还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郭驰正准备追出去,但是被我们拉住,章和回过头:“别闹了,赶紧收拾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话就是很管用,郭驰也安静下来,我们默默地个人收拾个人的东西。
这个时候的我们,还没有真的走出叛逆期,在高考的压力之后,我们反弹得更加厉害,高中三年,每天都很清苦地学习,让我们的天性受到了压制,现在正好是我们放开的时候,这也是我那时候的想法。
当所有的年少轻狂都化为清醒,我们在一边怀念一边吐槽着我们做过的事情,即使很傻但依旧是很快乐的,那个时光是回不去了,却一直留在自己的脑海,挥之不去。
等到迟暮之年时,和自己心爱的人坐在长椅上,看着夕阳西下,聊着当年的往事,嘲笑当年的幼稚,两个老掉牙的老头老太太,依旧满面春光地笑着。那种相濡以沫的温馨,夹杂着些许年少的影子。
在大学生活很轻松,课程也变得很少。最大的改变就是,我们要不停地找教室,每一门课的教室都不在一个地方。还有就是在我想象的大学里,可以肆无忌惮地逃课。随便进入一个社团顶着办公的名头,可以出去潇洒一圈。周六周日,出去玩一圈或者是在宿舍打个游戏,睡个觉,很舒服,但是慢慢地我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
我记得那一天,依旧如常,当代文学老师的声音还在偌大的教室里回荡着,显得中气十足。
“醒醒。”魏海碰碰依旧在睡觉的我,我慢慢地张开眼睛,满脸的不开心,睡意依旧很深,沙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魏抬头示意,我看看讲台上的老师,他推推看着已经快要掉下来的眼镜:“洛冰同学,回答一下问题。”
当时我整个人还正处于一个放空的状态,直接问道:“什么问题?”
老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不理会满堂的笑声:“你的人生是什么?”
“人生就是我的一生。”
“人生是什么?”
“人生就是我经历的生活。”
“人生是什么?”
“人生就是我生活要走的道路。”
“人生是什么?”
面对他的提问,我显然是有些不耐烦的,此刻整个教室里都变得很静,只有大家的呼吸声,我当时就觉得他是在耍我,心里也有点恼火。
“什么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我现在站在这里,我就是人生。”
说完这句话之后,老师也就转身离去了,在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在那一刻我忽然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
听说一直到现在,那位老师依旧在问着学生这个问题,而答案依旧是五花八门的,但是到最后,他总是会说一句,我当初说的那一句话,人生就是现在,因为你现在还站在这个地方。
人的一生只是寥寥数十年而已,于万丈红尘中,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起来当时令我苦笑的故人,到最后是不是也会变成陌路人?
躺在床上收回这些思绪,忽然接到了魏海打来的电话:“喂?”
“洛冰,你可算是接电话了,我们现在在宿舍楼下呢,吴伟看上了一个女生,正准备表白呢,你也赶紧过来,给兄弟加加油。”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魏海就说,“行了,先挂了,这边还有很多事,你赶紧过来。”
我听到电话那端的热闹,夹杂在电话的声音里。
随着魏海挂断电话的声音,我有些哑然失笑。
我们宿舍几个人,吴伟是最老实的一个,真的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勇气,这大概就是挣脱了天性中的束缚吧,我抿着嘴笑了笑。
吴伟性子是属于老实类型的,这和他从小生活的家庭情况有关系。他的父母来看望他时,我见过他们,很老实的一对老夫妻,带着乡民的纯朴。
郭驰是个急性子的家伙,在高中的时候,就是一个小混混,但是好在后来郭驰在高考时突然考了一个几乎高出他平常分数一百多分的成绩,勉勉强强地上了这么一个二流学校,但这还是让他父亲高兴坏了,当时的我们对于“可怜天下父母心”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它只是我们写作文的时候,为了凑字数而写出的一句话。
魏海无疑是我们这几个人中最聪明的一个人,正如章和说过的话,聪明的人不一定是快乐的人,因为早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已经知道自己以后的道路是什么样的,早就已经看透这世间的一切,并且有了一定的人生领悟。显然魏海还是没有达到这个级别的,只是拿来做个例子。
智者活着不如愚者,水至清则无鱼,我觉得和这个道理差不多。
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他们有跟我说过,第一眼见我只是觉得很高冷,后来慢慢地接触才发现我是个混日子的二世祖,但是后来熟悉之后又感觉我是一个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我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我们四个性格迥异的人走到了一起,直到现在。到现在我也在庆幸,幸好,我们没有相忘于江湖。
等我穿好衣服,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早就已经挤得人山人海了,甚至楼上的窗口上也趴满了人。
拿出手机打魏海的电话,但是打不通,忽然人潮涌动,我的身体也跟着往后退。
“啊。”不知道是踩了谁的脚,转头,就看到一个女生,低着头,我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女生摇摇头,我将她扶出人群,关心地问道:“真的没事?”女生抬起头,对着我一笑:“没事。”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是天上的星星今天格外多,月亮格外亮,照到女生的脸上,我看到女生的眼睛,好像是漫天的星光都注入了那里,纯净,只能用这么个词来形容。
一时间我有些出神。
“喂。”女孩的双手在我的面前晃晃,“你怎么了?”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把手放到唇边遮挡一下:“没什么,你看这里有告白的。”
女生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我很惊讶。
虽然吴伟告白的说辞很老土,但是也不可否认,这种方法对于大多数女生都是有效的,而且大多数女生都是会羡慕的,但是女孩淡淡的表情我很不理解。
女孩说:“这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过去——回宿舍。”
女孩抬头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她左眼的下眼皮有一颗泪痣。
有相书云:“泪痣者,一生流离,半世飘蓬,注孤星如命。”
泪痣是泪水凝结后的样子。暗红的色泽包裹着浓浓的睡意。
泪痣,是燃烧的间隙。是因为前生死的时候,爱人抱着她哭泣时,泪水滴落在脸上从而形成的印记,以作三生之后重逢之用。
有泪痣的人,一旦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们就会一辈子不分开,直到彼此身心逝去。而她也会为对方偿还前生的眼泪!
现在我不否认,我喜欢上了这个女孩,这个看似并非风华绝代,却让我眼前一亮的女孩。
不知道到时候,我是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到了现在,说我没有谈过恋爱那是假的,我的几个女朋友,到最后,感情都是无疾而终。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不知道什么是爱,以为爱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吃个饭,仅此而已,还不懂得爱的含义与责任。
“我先走了。”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孩的身影已经像鱼一样钻进人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认识她,不知道她的姓名,正准备追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郭驰朝这边走来,一把拉住我:“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走走走,找吴伟去。”郭驰拉住我找到吴伟他们。就在正中央的场地上,有很大一个用很多蜡烛摆成的心形,心形中间铺满了鲜花,吴伟站在心形最中间,前面还有一个女生,手里捧着花,显然是接受了。
魏海也跑来,碰碰我的肩膀,笑问:“怎么样,还不赖吧?”
谁都没有想到,吴伟会是最先有女朋友的一个,而且还是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我忽然有些警醒,我对那个女生也是一见钟情,但是她对我呢?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她名字,心底有些失落。
当天晚上我们喝得酩酊大醉,把章和也一起拉来,到最后每个人喝得舌头都大了。
魏海吐字不清地说着:“吴伟啊,现在即使是有了女朋友也别丢下兄弟们啊。”吴伟今天的心情很好,又喝了酒,说话也很干脆:“哪能啊,一天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
郭驰趴在桌子上,指着吴伟:“说说,你怎么遇见人家姑娘的?”
吴伟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们打工的时候认识的,我看着她挺可爱的,我很喜欢。”章和笑着:“真没想到,她会同意,这女生不是你们这一届的系花吗?你小子福气不小。”
“吴伟,很厉害啊,系花,你够厉害啊。”我现在是打心里替吴伟感到高兴。
“对了,洛冰,你今天是不是有艳遇了?我找你的时候,看见你瞪着人家姑娘的背影发呆,单恋啊?”郭驰趴在桌子上,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来,嘟囔着。
“是吗,冰哥?来说说。”魏海抬起脑袋凑过来,也在一旁起哄道。
“看那姑娘还是挺不错的,一看就很厉害,不好追。”郭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我抬起头,看着凑过来的四个脑袋,突然有一种感觉轰地一下窜到了我的脑海里:“我打赌,一个月内让她成为我女朋友。”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回想起那个晚上,心中的滋味便百转千回。那种隐隐的痛楚,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就像一个丑陋的伤口,总在向外渗着血丝,永远都结不了痂。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初无意中的一个赌,陨落了一份爱情。
而生活,作为生命最好的记录仪,时不时地会拿出过往,甩你一个耳光,嘲笑着你不经意间的无知。而无知的代价,又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我们只能从中得到一些,没有价值,却刻骨铭心的感悟。
多年以后,我抬头看着漫天的星光时,总会想到那一句,“爱到深处无怨尤”。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揉揉杂乱的头发,看看倒在地上的人,用脚踢了踢魏海,完全没反应,又去看看郭驰,翻个身继续睡。
摇摇头,想赶走昨夜的宿醉,但是头还是疼得像塞了一团棉花在里面。
走到洗手间,洗一把脸,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面布满血丝,胡茬也冒了出来,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我们每个人都是伪装的高手,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我不能顶着这副模样出去见人,因为有句话说,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长得丑还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想到这儿,忽然感觉很无奈,我们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面对新的生活。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除了和老师谈论一些古今中外的文学常识外,还有睡觉、吃饭、玩游戏,如今又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和兄弟们看吴伟秀恩爱,一件是想着那个素昧平生的女孩。
“吴伟,别太过分了啊。”这时候的吴伟在食堂当着我们大家伙儿的面,和他女朋友喂饭吃,魏海打趣道,“弟妹,你得好好看着点吴伟,你看看在认识你之前,多听话,多老实一小孩,你看看现在,这欠揍的样儿。”
曲荻只是笑笑,不语。
“想什么呢?”郭驰用筷子敲敲我的饭盒,“怎么还不吃,赶紧的,上课要晚了。”我用筷子扒拉着碗中的米饭,但就是吃不下去。
食堂,这是我们第一次来食堂。说实话,食堂的菜确实是不怎么样,我们家乡的口味和这边有些差异,吃不惯,所以经常叫上几个人,到外面的小餐馆吃顿家常菜。
我觉得那个女孩应该会在食堂出现的。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她,但是为什么没有见到她呢?
我皱着眉头,魏海看着我问:“洛冰,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回过神来:“没事,我不饿。”郭驰看看吴伟:“你看什么看,洛冰这样,就是看你秀恩爱秀的,再秀我也吃不下去了。”
曲荻不依了:“怎么了?我们家吴伟怎么了?”魏海打着圆场:“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家吴伟就是好啊。”说得曲荻也有些害羞了。
“我们最近要举办野营活动,你们去不去?”曲荻看看我们几个人,我没有什么兴趣,郭驰和魏海也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人,也没说话,曲荻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有美女,很多美女。”
果然,还是这句话比较有用,郭驰和魏海果然来了兴趣:“什么时候?地点在哪儿?”
曲荻看了看我,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魏海他们转过来,搭着我的肩膀:“唉,玩玩嘛,一起去?”
我叹口气,还没开口拒绝,就被郭驰打断了:“还是不是男人了,是不是兄弟,万一在野营的时候跟谁看对眼了呢,是吧?你这样老是待在宿舍里三点一线的,你认识谁去?或许在那还能碰见熟人呢!”
我一听,心里忽然在想,那个女孩会不会去,要是她去了,我没去,不就是错过这个机会了吗,于是说:“走吧,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们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