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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拼搏过后

夏日的炎热,依旧驶来的是不带遮掩的轰轰烈烈,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缓之意。

在这个夏天里,我参加了人生的第一场大赛,上到家人下到小孩,所有的人都如临大敌,好像在所有有高考孩子的家中,都有着一种焦躁的气氛,就如同现在。

吃饭的时候,妈妈捧着饭碗,有一拨没一拨地摆弄着手中的米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爸爸在旁边也咳了一声,皱皱眉,妈妈开口问我:“洛冰考得怎么样啊?”这种话题在家里是很少被提起的,尤其是在我考完之后,看到我的情绪,父母大概早就已经猜到了点什么,只是想着再来问问,但是那时候的我,因为自知成绩考得并不理想而变得十分暴躁,当时直接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不悦地说:“我怎么能知道?这成绩不是还没下来吗?”

妈妈面色难堪地笑了一下,原来的我不是这样的,幸福的生活把我培养成很乖巧的性格,几乎没有什么叛逆期,偶尔和小伙伴们的娱乐便是嬉笑在门外的大槐树下,曾经,我一度以为这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高三后,大槐树的嬉笑也只是停留在了昨天的记忆里,我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在学习中度过,我的生活也变得枯燥无味,整个人都很压抑。但是思想里潜移默化的是,尊重父母,听爸爸妈妈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当作隐忍。现在高考的失利,却好像变成了我一个发泄的出口,没有关心到自己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

“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这是威严的爸爸,和很多的普通家庭一样,我的家庭也是这样,有个温柔的妈妈和不苟言笑的爸爸。我看着爸爸愠怒的面孔,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扔下碗筷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门,将自己抛到房间的大床上,任凭外面的太阳照进来,即使是炎热也懒得动一动身子去将窗帘拉上,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吸血鬼一样极度地渴望着阳光,摸摸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脸颊,却前所未有地感到满足,我的成绩考得并不是多理想,我知道,在我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了。

“笃笃——”

在想着的时候,门口传来妈妈的声音:“洛冰。”我起身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妈妈手中的托盘上,放着几块西瓜,倒是冒着凉意,像是能驱走现在的酷热。

我不知道这一次的成绩到底能考上什么样的大学,总之想选个远一点的地方,能够让我自己快乐一点、自由地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或许就是这样,那时候的时光,生活还没有磨平我的棱角,我的叛逆因子还在血液里疯狂地生长,还有很多的想法在心里躁动着。而我真的明白生活是什么吗?

妈妈坐在我身边,舔舔干燥的嘴唇,笑着对我说:“洛冰,不要生你爸爸的气,他也是关心你、爱你的。”我吃完手中的西瓜,将最后一块西瓜拿起来,放到了妈妈还在为父亲喋喋不休的嘴巴前,我笑着回妈妈:“我知道。”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妈妈所说的一切我都知道,只是现在的内心因为这一次的放松还没有完全地调整过来,等妈妈走后,我将窗户打开,外面那棵生长很多年的大槐树现在已经肆无忌惮地将枝丫送到了窗前,树叶被微风吹起,划过脸颊,一如既往地温顺、柔软。我闭上眼睛,在夏日的热闹中体味着青春最开始的滋味。

大人的焦躁心情显然也是在成绩单上,当成绩下来之后,五百多分,不是什么很理想的成绩,一流大学是没有办法上的,爸爸捏着成绩单,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妈妈在一旁安慰着,倒是我现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是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勤奋的人,这一次的成绩,我只要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心中无愧就好了。

妈妈温柔地问着我:“洛冰,你打算上什么样的大学?”爸爸在一旁显然很气愤:“上什么样的大学?他这成绩能上什么样的大学!”爸爸在家里向来是一个强势的人,这一次也不例外地表现出了他的愤怒。我只是静静地待着没有说话,我知道爸爸接下来要说什么,“我们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的大学,能够找个好工作,我和你妈妈也就安心了,但是你看看。”爸爸抖抖手中的成绩单,“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这样的成绩也就只能上个二流大学,以后找工作都会很困难。”

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很不以为意:“不是有你吗?我们家又不缺钱。”这次面对的是爸爸出奇的愤怒,直接就将成绩单砸在我的脸上:“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再管,你也别想从家里拿一分钱!”

当时的我做什么事情都是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而现在的我依旧佩服当时的勇敢和一往无前,或许无知不是什么坏事情,大多数的人青春都带着无知这两个字。

那天晚上是一个不眠之夜,爸爸拉着我坐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星星。在早就被霓虹灯掩盖的繁华都市里,能看得到满天的星星,就是真的很难得了,爸爸忽然伸手递给我一支烟,这是爸爸第一次主动将烟递给我,我笑了一声便接过来。爸爸将烟给我点着,忽然就被呛了一下,不停地弯下腰咳嗽,直到眼泪都出来,爸爸在一旁拍着我的背嘲笑着我:“没出息。”

记得第一次有吸烟的想法是在初二的时候,当时和几个兄弟一起,在放学后,躲到一个隐蔽的小胡同的电线杆后面,偷偷地吸烟,那时候,只有一根烟,还是其中一个朋友从他爸那偷来的,每个人几乎都吸了几口,从原来的被呛到慢慢适应,我在一旁看着也很起兴,朋友们也是都小,怂恿着我也吸一口,这个东西当时对我的吸引力很大,我很好奇,在接过来,打算放到嘴巴里的时候,我爸正好出现了,把烟抢过来,扔到地上,扯起我就往家走,脸上的神色阴沉得吓人,当时还是非常害怕的,知道回到家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果然回到家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打,妈妈在一旁拦也拦不住。

这是我记得很深刻的一件事情,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抽过一支烟,直到现在,爸爸主动将烟送到我面前。爸爸开了两瓶啤酒,妈妈出门买了一点下酒菜,这是我和父亲,从小到大以来最长,也是最发自内心的一次谈话。

爸爸将一瓶酒放到我的面前,醉酒般地说:“这时候,你已经是大人了,慢慢地也要开始接触社会了,我能交给你的学习方面的知识已经很少很少了,但是这个社会阅历我还是能给你指点一下的,毕竟我比你多在这个世上混了几十年。”

我当初记得爸爸说得最认真的话就是告诉我:“这也是我从书中看到的,也是自己的亲身体会,到了迈向社会的时候,你要做到并练好两样功夫,这两样功夫,一样是本分,一样是本事。本分,不管你以后在事业上,真的是成功也好,不成功也罢,都是我们首先做到的,这点我也相信你不缺,还有就是本领,不管做什么事情,你都要有本领,这样才能站稳脚跟。”爸爸喝了一口酒,醉眼蒙眬地看向妈妈,“我不算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我希望你以后,能比我更好。”

爸爸心里也有很多的痛和愧疚,只是我以前不知道这些,现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谈论着,爸爸还在交代我:“还有啊,你得乐于吃‘两样东西’——一个是吃苦,另一个是吃亏。这吃亏,老话都说了吃亏是福,但是你也得学得精明点,吃小亏没关系,但是在大的事情上,一定要慎重。吃苦,只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爸爸忽然苦笑一声,“你其实都懂,都不需要爸爸再说了,这些事情,你自己心里都有数,但是你得记住爸爸的叮嘱。”

爸爸说话渐渐地语无伦次起来,我也在不停给自己灌着酒。啤酒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喝,苦是第一个感觉。

在以后的人生中,爸爸给我的提示,我真的是终身受益。

“你这次上大学,我不会给你一分钱。”这话是从爸爸的口中说出来的,我也就笑了笑,爸爸也冲我嘿嘿一笑,“小子,你别笑,我是真的不会给你一分钱,想上学自己想办法。”

想办法,就是骨子里的执拗,让我没有依靠家里人自己完成了学业,当然这是后话。

当时是爸爸最后摇晃着,带着满身的酒气:“好小子,我都喝不过你了,下次咱爷俩继续比。”我对着爸爸做了一个不服来战的表情,爸爸摇着头,最后还是醉成一摊烂泥,是被妈妈抬进去的,我也倒在桌子上了。

其实在我的眼里,爸爸是个真男人,认认真真地为这个家,或许说这是作为父亲、作为丈夫本来就该做的事情,但是在我的心中他依旧伟岸,即使他瘦小的身体和伟岸这个词根本就沾不上边。

我趴在桌子上,但是意识却是清醒得很,慢慢地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在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直到整个归于黑暗。

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梦里有一个巨蛟,张着血盆大口,他的身上站着一个人,将长矛狠狠地刺进巨蛟的身体里,巨蛟痛得在海中翻滚,造成惊天巨浪,在梦的最后巨蛟还没有被杀死,但是我看到了那个人的长相,就是我自己。

当我醒来之后,满身都是大汗,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但是天空中还残存着雾气,挡住了部分的阳光,昨夜喝酒的后遗症现在也体现出来,整个脑子都很痛,眼神空洞了很长一段时间。

起来洗把脸,妈妈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鸡蛋、牛奶都被妈妈细心地温热了,冒着浓郁的热气。

伸着懒腰走出来的时候,没有一如既往地看到爸爸坐在饭桌前看报纸,便疑惑地转头问妈妈:“妈,我爸去哪了?”在妈妈将菜端上饭桌时听到我问她,就回答:“你爸昨天晚上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公司出了点事情,半夜就已经走了。”

我点点头,坐到饭桌前,慢慢地吃着嘴里的饭,但是好像有点食不下咽的感觉,爸爸半夜就起来干活去了,昨晚明明喝得那么醉,怎么还能去工作呢?以前早就已经习惯了爸爸早出晚归的,也感觉不到什么诧异,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体会到了,爸爸很辛苦。

在填报志愿之后,我也开始出去打工,开始挣自己的生活费,学费在申请大学生贷款之后就没再操心过,但是生活费依旧是个问题,接触到社会,我才发现自己的实践能力真的是很差。我做过超市里面的导购员,做过鞋店的服务生,做过快餐店的员工,但是好像每一样都不行,但是我始终觉得我有自己的骄傲,在客人对我出言侮辱,在老板拖欠工资之后,我果断地选择了最粗暴的方式予以回应,在蛋糕店打工时,当时的老板拖欠我两百多块钱工资,虽然不多,但是这笔钱是我自己的辛苦劳动得来的,所以这是我该得的。

在老板拖欠一周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恰好这时蛋糕店里举办一个一分钱红包蛋糕活动,我和几个朋友抢到了五六个蛋糕,都砸在了我曾经辛辛苦苦擦得十分干净的玻璃上面,听到了店主的尖叫声,我却感觉到很开心,这是报复胜利之后的快感。

这一次我也懂了,并不是你所有的付出,都能够得到等价的回报。

爸爸说的吃亏是福,但是我觉得这种社会的败类,就该给她点教训,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很幼稚,但是又很怀念那段时光,是那样地张扬、肆意。

最后找到的一份工作是更为辛苦的,在爸爸看我做什么都没用之后,果断地将我带到了他朋友的一个厂子——电子厂。

我从出生就生活在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中,同时也是家中的独子,从来没有干过重活,所以在电子厂打工的生活几乎成了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每天早出晚归,一天都在那站着,站到腿肿,每次回到家都不愿意说话,偏偏爸爸在一旁幸灾乐祸,说是我终于尝到这种劳动的滋味了。

做了有一个月,还有三天就是开学的时间,爸爸领着我到老板的办公室结算工钱,老板还算客气,看到爸爸来了赶紧站起身来,说:“老洛啊,你来了,坐坐坐。”

爸爸客气地挥挥手:“老吴,现在的生意做得也是不错啊。”当时我的心里很烦躁,在这位吴叔叔的工厂里打工的我,并没有因为爸爸的原因而对我有什么特殊的照顾,这让我感觉很不开心。

这或许是不成熟的表现,但是当时自己的心里有一种很委屈的感觉,忽然发现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了父母我什么都不是,我就和那些一天到晚待在工厂里的打工族没什么两样,或许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地成长起来。

以前再多的勇气都是不经大脑,随着自己的荷尔蒙分泌而释放出来,但是现在再做任何事情之前,都经过了一定的思考,这就是我的成长。在高中到大学的这个阶段,在社会的实践中慢慢地进行磨炼。

人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岁月也是磨平我们棱角的磨合器,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慢慢懂得了责任和担当,身边有了越来越多的牵绊,自己就不再是自由身,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场景。

“洛冰,这是你的工钱。”吴叔叔递给我一沓钱,看惯了金钱的我,现在是有一点激动,不想矫情,但是也是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真的很开心,就像是小时候得到自己第一个心爱的礼物,那种心情不是可以用言语表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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