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略微怔了下,他没想到景王还会给他留东西。他以为未来在京城的这五年,要全靠自己了呢。他恭敬而平静的对景王施礼:“多谢父王,儿子明白了。”
景王看着不怒不恼的刘曜,面容严肃的又问了一句:“你当真明白了?”
刘曜抬头看了一眼目光严厉的景王,心里还是没忍住痛了一下。这五年,他是真的被放逐在京城了。景王的意思,他哪里有不明白的?虽然心痛,但他还是努力保持面色不变,镇定回道:“未来五年,儿子无论发生何事,必不会烦扰到岭南的。父王请放心吧。”
景王点了点头,脸上冷峻严肃的神色似乎放松了一分,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似的说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未来五年,你在京城如何,我不过问,岭南亦不过问。你可以放心,只要你不自取灭亡,府里那群蠢货就再也不能找你麻烦了。”
刘曜这下是真的顿住了。以前,景王对他总是打压再打压。不但拔了他的手脚,甚至上次还摆出一副任他生灭的无谓态度来。此时,他却又告诉他,未来五年内,府里人再也不能找他麻烦了……他的父王,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做出一副将他放逐的样子,却又保他性命。难道真是父子天性,他终究不忍他被人杀死吗?
景王没去管刘曜心里的惊讶和波动。他神色不变的继续说道:“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皇上这次将我留在京城这么长时间,所图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收回我手里对岭南的兵权掌控。”
“收兵权?”刘曜大惊。他们家是世袭罔替的藩王爵位,经过几代的经营,岭南对于景王府来说,就相当于一个国中之国。在岭南,景王便是真正的王。掌控一片领地,掌握兵权是根本。景王府之所以能够在岭南地界具有这么强的掌控力,便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岭南的军防。现如今,皇上终究等不及了吗?
“对,皇上要收回咱们的兵权。我专门过来告诉你这件事,便是想你知道,以后人们眼中的岭南景王府,和今日的必定有很大不同了。你若想在京城里安稳的活下去,以后还是收敛一下你的性子比较好。”说着景王站起身来,冷冰冰的又说了一句:“你若还如现在这般冲动莽撞。根本不用等岭南那群蠢蛋来害你,你自己就能将自己害死了。哼。”
景王冷哼一声,抬脚便往门外走去。刘曜心情莫名的焦躁。他忍不住追了两步,对景王问道:“父王,皇上要收兵权,这是要削藩的第一步。那兵权,您……交还是不交?”
景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认真打量了目光焦急的刘曜一眼,然后冷冷的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能过问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虽然我是岭南的王,但也是刘家的子孙。身为刘家子孙,我是不会反刘家江山的。所以你放心的在这儿待着吧。”
景王走了,最后却也没告诉刘曜他会不会交兵权。然而皇上既然已经出手,必然是势在必得的。岭南景王,是整个南唐领地最大的藩王。刘曜没想到皇上会第一个就拿他们来试刀。不对,他就从来没有想过皇上会削藩。若真的削了藩,那以后的景王府,还是景王府吗?
翌日,刘曜和刘铭庆王以及庆王府的其他人一起,将景王送出了京城北门十里外。回来后,他便开始着手搬家事宜。虽然削藩的消息让他很震惊也很恐慌,但他在这件事上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就像景王说的,这些事情,不是他应该过问的。
不过,因为知道了皇上要拿景王府开刀后,刘曜连带着对庆王以及刘铭都有了怨念。他知道自己这是胡乱迁怒了。但人本身就是很情绪化的,而他也不过才十三岁,所以没法不对皇上的亲弟弟一家迁怒。而让他更加郁闷的是,他前面那么长时间在庆王府借住的很舒心。这又让他无法对庆王以及庆王妃等其他人表现出自己的怨愤来。唯一能够让他放开胸怀,表达一下自己内心情绪的人,也就只有刘铭了。
所以这几天每当面对刘铭时,刘曜都对他目含恼意,面目狰狞,反正是快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谁让那个要削他们家藩地的人,就是刘铭的亲伯父呢?他不气他气谁?刘曜在刘铭面前发小孩儿脾气,发的很是理所当然。
好在他心里还明白刘铭是真心拿他当好兄弟的,所以顶多也就是多说了几句酸话,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好像刘铭说的那样,除了面对蒋婷时他总不能控制情绪外,对其他人,他还是很有控制力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让他不得不控制情绪,保证刘铭还能忍受他,不会自此对他撒手不管了。这点就是,景王走了,除了给他留了园子,铺子和银子之外,什么也没留下。无论是园子里的管事下人,还是铺子里的掌柜账房,统统都没有!
这些是景王走后,刘曜带着地契去看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东西时才发现的。他原以为景王终究念及父子之情,不忍他在京城受苦才会留给他这么多东西。可看了空空的旧园子和空空的铺子后,他才真正了解到,自己真是将事情想得太美好了些。他的父王,还真是以折磨他为乐了。
一万两银子,要修园子,要做买卖……刘曜最后只能向正被他迁怒的刘铭求救了。所以,现在他对刘铭的态度十分纠结。
“唉,你爹也真是够狠的。一万两银子,光修这么大一座园子都不够用的。还有两个空铺子,你哪儿还有其他银子做生意啊?表弟,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这一万两银子咱得省着点儿用,否则你未来五年就等着挨饿吧。”刘铭在刘曜新得的旧园子里晃悠悠的逛着,一边对着已经明显荒废的景色摇头叹息,一边跟刘曜商量着这园子,铺子,还有银子到底该怎么处置。
“修园子要花这么多银子吗?”刘曜暂且扔掉了对刘铭的怨念,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未来的住处上。他以前从未接触过庶务,是以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概念。当初他的院子几乎是每三年翻修一次的,没听娘亲说过要花多少银子啊。
“那当然了,你爹留下的这座园子,原本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别院吧。估计那家人建这个园子,多是为了平日里能过来赏景游玩的。你细看看,这园子可是按着春夏秋冬四季分的片儿。咱们刚过的那一处,通过一片幽静的竹林小道便通向林子中心的小湖,从湖边直往湖中心内伸进去的木制走廊,还有走廊尽头的八角木亭……你看看,那处精致建的多么有情趣。那湖里以前显然是种满了各色荷花的。到了夏天,天气正炎热的时候,先进入阴凉舒爽的竹林小道,再登上小湖中心的八角木亭,饮一壶清茶,赏一赏这满湖的出水芙蓉……多美的享受啊。你说这样的景致你想不想要?要不要修?”刘铭瞪着眼兴奋的看着刘曜,好似这样美的景致就在眼前一般。
刘曜定定的看着刘铭,想着自己方才走过的地方,除了那一片竹林还算茂盛,其他的,湖水干涸的差不多了,里面满满堆积的都是枯枝烂叶,至于他说的八角亭,甚至都塌了一角……这要是真修起来,得费多少工夫?
所以,刘曜坚定的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想要,所以那一处不用修成原样。还是怎么容易怎么来比较好。”
刘铭瞪着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话来:“你真是……你爹把这园子留给你,简直就是糟蹋了!”
刘曜不理他,背着手跟个小老头似的当先继续往前走。现在他压力非常大。原本以为一万两银子应该够花了,可听刘铭这么一掰扯,他才发现根本就不够用的。
园子得修,因为不修他没地儿住。他总不能一直在庆王府里住上五年吧。铺子也得把买卖做起来,因为得有了活钱,他以后的日子才算真正有了保障。所以,现在的刘曜就是个小守财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园子可以先简单的修,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省钱怎么来。省下的银子,他还要拿出一部分来做生意。只有两间铺子,虽然他没管过铺子,但他相信有刘铭帮忙,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学起来。
五年的时间呢,若他不能做好这一切,别说享受富贵了,恐怕以后正常的生活都难以为继。若让人知道,岭南景王府的世子爷,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不行,他根本就丢不起那人!
所以,磨难让人成长。现在的刘曜早就想不起自己之前与蒋婷的那些小过节了。摆在他眼前的,更重要的,直接关系到他日后生存的生计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现在对他来说那都是天边浮云,太遥远了。
与刘曜正为了生计而奔波不同,蒋婷的日子开始过得越来越滋润了。当然,如果老爹能不要那么经常的提醒她,要学那么多闺秀的规矩才艺就好了。因为她是真的在这些方面没天赋。说起来,这一点儿能追溯到她的前世了。
前世,蒋婷童年时父母出车祸双亡,成了孤儿。后来她辗转在几家远房亲戚家住过两年,却除了挨打挨骂干苦活,没怎么感受到过所谓亲人的爱护。好在她爸妈给她留了些钱,她自己也还算精明,账号密码都自己记着没告诉别人,好歹混到了十五岁。钱花光了,没有学费,再加上她成绩确实烂,就干脆辍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