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爷心下焦急,暗骂四老爷不知死活。可他刚要开口再劝,却见刘曜已经回了头,显然是不想听他啰嗦了。五老爷暗叹一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五房不搀和这事儿,四哥你们好自为之吧。你们慢聊,我去拜祭二哥。”
刘曜嘴角弧度更深了些,目光冰冷的看向四老爷,开口问道:“四叔,不知侄儿媳妇今在何处?”
四老爷死死盯住了刘曜,却不敢实行强硬手段。他之前在门前院里安排了不止两个壮汉,为的就是在刘曜进门前将他擒住。可门外那俩壮汉连一个照面都没挡住,院里那些人更是没来得及动手,便已经被刘曜抢进了厅中。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所以他不敢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因此,就算刘曜刻意将景瑞堂主坐跟家主之位扯上,又把王位与家主之位分开而谈,他也无计可施,不敢稍有异动。说到底,刘曜表现出来的强势,让他有些怕了。他一直以为这个小儿不过会些三拳两脚的功夫罢了。如今看来,却是他的失算了。
而且,从刘曜进门起到现在,外头半点动静也无,这太反常了。他事先可没说不让人进来拿人啊……
“四叔……”
刘曜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却也让四老爷心中更加忌惮几分。他猛的回神,态度不由自主软了下来:“我看侄媳妇近些日子忙累的很,便让她回去西苑休息了。侄儿放心,四叔还没无耻到用女人来谋算的地步。”
“如此甚好。”刘曜心中松了口气,转身便出了景瑞堂,只留下一句话送与四老爷:“四叔既然坐了家主之位,那父王丧仪之事便劳烦您与三叔了吧。”
厅内,四老爷一掌拍在坐旁茶几上,震翻了上面的茶壶盖碗,低声骂道:“无耻小儿!”
三老爷感受着背后渗出的冷汗,暗暗心惊着方才刘曜的那一番表现。明明只是个小辈,却带了一身比五弟还要更浓重的杀伐之气。这便是他一年多来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势吗?
三老爷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又听了四老爷的挑拨,再一次站到了世子爷的对立面。他虽然软弱,可并不笨。就凭刚才世子爷那强势的表现,四房的赢面可不怎么大啊。
“三哥,刚才你为何不吭声?”四老爷怒目瞪着三老爷问道:“莫非你又反悔了不成?”
三老爷沉默一会儿,抬头看着四老爷道:“老四,既然世子爷已经承认了你的家主之位,那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把他逼太狠了,对咱们可不一定是好事啊。毕竟那兵权可都在他手里呢。”
四老爷嗤笑一声道:“他们二房出了个吃里扒外的不肖子,还有何颜面执掌岭南兵权?更何况,皇帝连监军都派了来,摆明了是不让咱们王府再掌兵权了。就算他强夺了那几个岭南守将兵权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样得交回去么?你想一想,出了这样的大事,皇上还能将王位交给二房吗?就让他先狂着,且看到时候他是如何遭殃的!”
刘曜一路狂奔,冲回西苑。看到西苑大门虽然紧闭,但院外并无什么人在严守死防,他心中略安。他敲了几下门,等了一时却无人来应,心中慌乱又起。不等守门的仆从从里面开门,他便等不及直接跳墙进去了。
守门的几个奴仆听到声响,忙跑过来查看情况,可不等他们去开门呢,却听到一声落地轻响,一人已经从上头落到了眼前。奴仆们齐声惊呼,当头的一人又惊又怒的高声斥道:“哪里来的贼人,竟然敢闯王府重地!快去叫人来抓贼……”
刘曜听到斥声,脸色顿时黑了。刚才他在景瑞堂被人这么喝骂也就罢了,怎料回到自家地盘也要经受这般待遇,心中不生恼怒就怪了。好在他还没被气糊涂了,知道这些下人也是在本分尽职,故而忍下了怒意,抬头让他们看清了自己的样貌,冷声道:“是我回来了。”
几个奴仆看着刘曜愣了愣,连忙扑倒在地猛磕头:“原来是主子回来了,奴才们有眼无珠没认出主子来,求主子恕罪……”
刘曜额上青筋跳了几跳,没忍住一脚将当前那个磕头磕的最狠的奴仆踢翻,怒吼道:“磕什么磕?你快说,世子妃现如今怎样了?为何我回来你们每人去迎?还有,这几天王府里到底都生了什么事?”
那个奴仆在地上滚了一圈,忙又爬起来在刘曜身前跪好,磕头答道:“禀告主子,王府事务奴才们着实不知详情,不过世子妃近几日似乎有些不太安康,没有去景瑞堂问事,说是正在休养。至于主子归来之事,奴才们并不曾闻得半点消息啊……”
刘曜见问不出什么详情,索性也不再去管这几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下人了,抬脚便继续往里面走。当初选这几个人来守门,看中的便是他们老实本分。如今看来,倒是选错了。
“表弟真是的,跟几个下人计较什么啊?”刘铭远远看着地上还在磕头的几个下人,摇了摇头忙快步迎上刘曜,求情道:“他们几个这些日子可受了不少苦呢,你就别再难为他们了。”
刘曜瞪着从影壁后面冒出来的刘铭,心中莫名松了口气。有这家伙在这儿,想来北苑那些人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来为难婷儿吧。还算这小子记得点儿当年的兄弟情分。
不过即便刘曜心中如是想,话到嘴边却成了质问:“你怎么还在这儿?既然事情得到确认了,你怎么不回前线去?”
刘铭一手捂着胸口,做伤心状:“表弟,你这话说的真让人伤心。我可是帮你护住了表弟妹的安全呢,你就这么报答我吗?”
“哼。”
面对刘曜的冷面,刘铭不怎么在意的嘿然笑了两声,对地上仍在磕头求饶的几个仆从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家主子不会罚你们,都起来该干嘛干嘛去吧。”
刘曜心急知道蒋婷的情况,不再理刘铭装好人的举动,丢下一句“回来再找你算账”,就直接向后院冲去。
刘铭摸了摸鼻子,苦笑着叹了一声,转身也跟着往里走去。虽然知道前头等着自己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没法子,谁让这些事情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气死了人家亲爹而引出来的呢?就算他是无心的,可该担的责任也得担不是。毕竟,他在这里,可不仅仅只是刘曜的表哥这么简单啊。
刘曜一路快跑奔回正院。无视那些丫头婆子们的惊讶与忙乱,他直接冲进了卧房,终于见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庞。然后,看着那张平静安详的睡脸,他的心就仿佛终于找到了安放的着落,一下子安稳了下来。
还好,还好……无论外头怎样乱,只要她依旧安然无恙就好。他只要她安然无恙。
“世子爷……”春桃目中难掩震惊的看着正要伸手去摸蒋婷脸颊的刘曜,忍不住轻声开口叫住他:“您要不要洗漱一下……”
春桃说不出口的是,世子妃平日最爱干净,可世子爷如今满身风尘,手上好像还沾了些红色的东西,那是血吧。若是让那血沾到世子妃脸上该如何是好啊?
刘曜一愣,转眼便看到了手上沾染的血迹。这是他在景瑞堂打人时沾到的血啊。当时从进门起就有人阻拦,后面又跑出几个,他心中生怒手下自然不留情,沾血自然难免。他自然也不怎么在意。可这血要沾到婷儿白嫩的脸上就不好了。
他立起身来轻声吩咐春桃道:“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然而,虽然刘曜已经压低了声音,可他的话音却还是将睡着的蒋婷惊醒。她抬手摁住还在痛着的额头,嗓子有些低哑的出声问道:“是谁?春桃,是世子爷回来了吗?”
春桃下意识的看了刘曜一眼,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对蒋婷柔声回道:“嗯,是世子爷回来了。”
蒋婷揉了揉额头,慢慢睁开眼,似是无奈又像是失望的道:“春桃你学坏了,怎么跟郑嬷嬷一样蒙我呢……”
刘曜目光温润的对上蒋婷尚且有些恍惚的目光,脸上带着柔和温暖的笑意,轻声道:“她没蒙你,我真的回来了。”
蒋婷恍惚的焦距对上刘曜的双眼,顿时又惊又喜。她蒙的坐起身,却因起得太急而引得头脑抽疼眼前发黑,差点儿又摔回去。刘曜被她吓了一跳,忙出手将她扶住,坐在床前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婷儿,你怎么了?”刘曜轻轻抱着蒋婷,心中担忧顿起。明明方才看着她面色挺好的啊,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苍白如雪了?
蒋婷揉了揉额头,待眼前那阵黑退了下去之后,才回头对刘曜道:“没事儿,就是刚才起的急了,血气没供上。你放心,真没大事儿。我就是有些体虚罢了。”
刘曜面色担忧的将她轻轻放回床上,勉强笑道:“那好,你先休息。我刚回来,一身风尘脏得很,洗漱过后再来看你。”
蒋婷一把拉住他手,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微笑着说道:“刘曜,你别担心,我真没什么大事,多休养些日子就能好了。”
“我知道了。”刘曜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走出卧房,刘曜面沉似水的盯着地面站了一会儿,目带煞气的向守门丫头问道:“老神医在哪儿?”
小丫头被他目光吓到,不敢撒谎:“在……在前头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