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邕心中暗暗放了心。只要太后娘娘见婷儿,不是为了算计她的婚事,其他的都没什么大事儿。婷儿那般聪敏伶俐,即便讨不了太后的喜欢,应该也不会惹出祸事来的。
至于皇上的心思,想不通便不想了。只要他拿准了注意,办好了差事,皇上总不能再给他们蒋家弄一出冤案出来的。
蒋府正院里,温氏急躁的来回打着转。
这都腊月二十五了,再有几天便是要进宫的日子了。她原以为跟蒋邕提了几次之后,他会帮她从蒋婷那儿调个嬷嬷过来的。那丫头身边自从有了两位嬷嬷之后,行事间变得更加滴水不漏了。唉,上次她错过了机会没有开口,那丫头便再没提过……唐嬷嬷在一旁看着来回打转儿的温氏,忍不住提醒道:“夫人,要不您回温家一趟,去找老夫人商量商量?”
温氏烦躁的出口驳道:“母亲又未曾进过宫,回去问她不也是白费功夫吗?再说了,若我这点儿事儿都处理不好,不是徒让母亲担心吗?”
唐嬷嬷忙认错道:“是老奴想错了,夫人息怒。”
唉,既然你知道老夫人会担心,为何不拉下脸来,别总端着架子啊?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腊八那日顺口提了不就行了。可她非要端着……唐嬷嬷心里唉声叹气,夫人这性子,得好好的磨一磨才能成器啊。可如今老夫人不在,她有只是个奴才,谁又能管得了她呢?
温氏也注意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太过生硬了,但她心情真的不好,便只意思一下的对唐嬷嬷道:“嬷嬷莫要往心里去,我是有些太过急躁,脾气就上来了。”
唐嬷嬷暗叹一声,道:“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奴怎会往心里去呢?夫人,实在不行,老奴去月季院一趟吧。”
温氏愣住了,她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可是唐嬷嬷是她身边得力的贴身嬷嬷。她去向那丫头低头,其实也就代表了自己向她低头了。可眼下时间已经没剩多少了,她根本不懂那些宫规礼仪,难道要等到除夕那天抓瞎吗?
温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嬷嬷你去吧。你去了,那丫头愿意则好,若不愿意……”
唐嬷嬷笑了笑道:“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把事情办妥当了。这事儿是关着府里的大事儿,姑娘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的。”
“嗯,那样就最好了。”温氏瞬间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坐着去喝闷茶去了。
唐嬷嬷一路想着说辞,来到了月季院。
月季园里,蒋婷有些诧异于她的到访。但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不过转眼间便又恢复冷静了。蒋婷让人热情的将唐嬷嬷引进了正房,还未等唐嬷嬷出口,便问道:“嬷嬷您可是遇到难处了?”
唐嬷嬷看着一脸笑容的蒋婷,想了满心的话却说不出口来,最后只得叹了一声道:“姑娘,是这样。夫人那里,夫人她,咱们都不懂那些个宫规礼仪。虽说别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可就这一条……”
蒋婷一听便明白了,抬手止住了唐嬷嬷的话,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嬷嬷的意思,是想来借人的吧?”
唐嬷嬷双眼都亮了,连忙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姑娘您真是玲珑心思。前头夫人一直想着不能耽误了姑娘学规矩,便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如今还有几天就到除夕了,这才不得不让老奴过来跑这一趟。姑娘您看,您这里有两位宫里出来的嬷嬷,能否匀一位出来,过去给夫人用用啊?”
蒋婷笑着对唐嬷嬷回道:“唐嬷嬷,我不瞒你。两位嬷嬷的事,我还真不敢私自做主。这样吧,我让人去叫了她们过来,问问她们愿不愿意去给夫人帮这个忙吧。”
唐嬷嬷连忙点头应了。她心中暗暗埋怨自己说错了话。宫里出来的嬷嬷自然是被尊重着的,她这般直接跟蒋婷要人,却是有些失礼了。
王嬷嬷和郑嬷嬷被叫了来。唐嬷嬷再不用教,直接对着二人就拜上了:“两位嬷嬷,夫人让老奴来请您二位过去帮几天忙,不知您二位可否愿意啊?”
王嬷嬷和郑嬷嬷诧异的看向蒋婷,待看到她对自己眨眼后,便明白了。王嬷嬷看不惯温氏的做派,不愿去:“姑娘这里规矩礼仪也不能落下了,老身还真不好过去啊。”
郑嬷嬷闻言,只得叹了一声道:“王姐姐抽不开身,便只能老身过去了。不过,这事儿也得姑娘同意了,老身才能去啊。”
蒋婷便笑着道:“嬷嬷去吧,你走了我正好也能松散几日呢。再说了,您帮好了夫人,定能得不少赏钱呢。我可不敢拦了你的这等好事。”
唐嬷嬷默默地在心里擦了一把汗,总算没办砸咯。不过听姑娘这意思,夫人好像得出点儿血了啊。
景王世子府内,刘曜脸色阴沉的盯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妇。这老妇是耿山他们从破庙里带回来的。她头发花白,脸色青黑,左边脸上有一道从眼下一直蔓延到嘴角的长疤。那条狰狞的长疤,让她原本就瘦骨嶙峋的脸变得更加可怖难看了。
耿山说,这老妇一直糊里糊涂的,有人说她刚进京时,曾经说过胡话,要找景王世子,她认识景王世子。但底层贫民谁又知道景王世子是哪一位啊。再加上,她长得可怖,大家把她身上仅剩的财物都抢光了之后,便任她自生自灭了。
这次,若不是景王世子府的粥棚前,有人领粥时,无意提到了半年前曾遇到过这个糊涂老妇,他们对调查景王妃的事情,恐怕还是毫无进展呢。
自从得到了岭南的消息后,刘曜便对自己以前知道的所有一切都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他以前总是相信亲眼看到的一切就是真的。可现在,他却怀疑自己以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了。
他让耿山他们从源头护国公府开始查。他要查清楚,他的母亲景王妃到底是怎么长大的,真正的性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何那样精明的母亲,却用了那样的方法把他养大?而父王又为何对母亲那般漠视?到底事情的真相如何?他想要统统都查清楚。
可事情的进展却慢的超乎刘曜的想象。景王妃小时候的事情,在护国公府几乎没人知道。莫说混进护国公府是一件多难的事情。问题是,等耿山他们好不容易混进去了,却发现护国公府里,竟没人知晓景王妃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
护国公府里,景王妃,也就是欣悦县主,是不能谈的禁忌话题。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护国公府里的奴才们大都是新进的,有的甚至不知道景王妃的娘家就是护国公府。
而景王妃长大的另一个地方,是后宫。就算刘曜再大胆,也不敢查到后宫去。于是,事情便一度进入了僵局。
京城里,只有贵族人家,才知道欣悦县主是被皇后宠爱着养大的贵女。可刘曜却不方便去找知情人求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而且,他想知道的是母亲与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又如何能够知道那些呢?
就在他因为无法可想而烦躁不已的时候,耿山却带了个让他振奋又忐忑的消息。坊间有个乞丐婆,可能是景王妃以前的近侍丫头。
刘曜当即便让他们去寻那个乞丐婆。可他没想到的是,当耿山将这老妇带到他面前时,她呆呆的瞪着他看了半饷之后,便猛地往他身上扑过来。
有耿山他们在一旁,自然不会让这老妇扑到刘曜身上来。耿山上前一个手刀轻轻砍在这老妇后颈上,老妇便软倒在地上了。
可刘曜却被她这一番动作真的吓到了。因为,那老妇看到他后,眼里迸发而出的不是愤恨,却是一股从里到外释放出来的惊喜。刘曜心中狂跳着,他明白这老妇必定知道些什么。
可他不明白,为何她会在认出自己后那么欢喜。她那从内心中透出来的惊喜和喜悦,让刘曜心中冒出了丝丝凉意,渐渐蔓延至全身。他死死盯着地上躺着的老妇,她那样肮脏,那样丑陋,那样卑贱……他的目光凝结着,心脏纠结着,思绪纷乱着,全身止不住的寒意,让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世子爷?这人怎么办?”
耿山的问话,让恍惚的刘曜回了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色恢复了冷静,冷声道:“先给她去请个大夫来,无论如何得让她活着。你们先别查了,快过年了,休息一下吧。至于问话的事情,等她人清醒了,再问吧。”
耿山不明白为何刘曜会突然改了态度。不过,能够休息几天自然是好的,而且他也隐隐感觉到刘曜要查的事情里包含着大秘密。对于在江湖中厮混了多年的耿山他们来说,秘密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他们的师父不就因为不小心知道了一个秘密,便被人千里追杀吗?既然主子说可以先放一放了,那他们就啥也别问,放一边便是了。
耿山将那老妇带了下去,去安排人手照顾她,还有请大夫去了。
当晚,刘曜来到了安置那个老妇的小院。因为是他亲自吩咐的,所以虽然世子府人手并不富裕,但管家还是拨了两个小丫头来照顾这个老妇。
小丫头们忍着那老妇身上的脏臭,先给她擦了一遍身子,才发现她原来发着高烧。待后来请了大夫看过之后,说是这老妇应该是曾经得过一场大病,身子底子很虚,现在基本上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若不好好调养,怕是离大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