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最后一名“精神病号”站起来；象他一样刚刚复苏的连队接受了靶场施工任务，同时又要准备为期不远的“十一”大比武。每个人都同李随国一样感到时间老人的悭吝了。
正是这个时候，李随国组织了一次“秋游”。战士们笑了：当兵的还有这便宜事？准是去助民劳动。李随国说：
“大家平时训练、施工辛苦了，今天出来看看风景，换换空气，开开眼界嘛！”
深秋的原野，柿子黄了，庄稼熟了，清爽、灿烂而幽香。刚刚收割的土地上，农民赶着老牛在犁田。李随国问：“谁知道这犁是什么年代发明的？”没有人回答。李随国说：“战国时代，我们的租先就开始用它耕种，两千多年了，如今还是用它。在我们这一代，要能把农民从犁把下全部解放出来多好啊！”队伍缓缓地穿过山脚的村庄。下午两三点钟，正是农民吃午饭的时候，大人孩子端着土瓷大碗，蹲在树下喝玉米面汤。李随国问身边的战士：你们家乡的生活比这里如何？有的说，比这强点。有的说，和这差不多。李随国说：是啊，当我们为家里的贫穷发愁的时候，应该想到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农民。只有用我们的艰苦奋斗使整个国家和人民富强起来，才能有我们个人的幸福……他们走着，说着，几乎是见什么就讲什么。看见一座水泥拱桥，李随国就讲：一千多年前的隋朝工匠李春，在河北赵州修建了第一座石拱桥，许多年后外国才学会这种方法……上了柏油公路，他又说，那里原来是个猴子也难爬的陡坡。对面那一片工厂，原来是一片荒丘……我们国家虽然经过十年****的破坏，但还是日新月异地向前发展着，今天就更应该充满信心了。这一天，他们还讲了发明家富兰克林、爱迪生和我国石油工业的奠基人李四光的故事……最后，他布置每人写一篇作文：《我对祖国的职责》。
灯下，战士们捏住发颤的笔杆，往常只在电影和小说里才。有的那种激情鼓荡在胸间，他们这才明白指导员带他们出去干什么……一个月来，当李随国把悲观苦闷的战士一个一个“扶”起来，当他把全连同志的方方面画、前前后后烂熟于心的时候，他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精神上的一种需要。是的，那些躺倒的、自暴自弃玩世不恭的同志，每人都有一部难唱的曲儿：家庭困难，婚姻纠纷，挨了批评、处分，没有立功、入党一…然而这就是消沉的理由吗？为什么同是身处逆境，有的人却走向了坚强和成熟？历史上多少伟大人物，出身部很贫寒，一生中遇到了数不清的坎坷，为什么能够顽强奋进，终于创造了惊人的业绩？
有一次讲社会主义法制课，李随国首先提出几个有关的常识性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从水平线上后退几步，又问：“谁知道长城是谁修的？”稍顷，一位战士答道：“毛主席修的。”见有人笑，他竟理直气壮地答辩：“笑什么！‘******’不是要毁我长城吗？长城就是解放军，解放军不是毛主席缔造的？”他的逻辑是这样严密！望着他在别人的哄笑声中大惑不解的神态，李随国半晌说不出话来……耽误了！知识、理想和由此而来的奋发向上的雄心——他们早该得到这些生命的养份！要使他们坚强起来，就必须给他们补上这一切，让他们的生命之舟也拥有一盏灯、一叶帆和一部马达！
年底，十六名老战士即将退役，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们日夜都在思谋；与此同时，三十一名淳朴可爱的新战士带着五光十色的幻想补入了连队。现在他们一起坐在指导员面前，这送老迎新的一课，他会讲些什么呢？
一开头，李随国描绘了这样一幅图景：
“……一个辛勤劳动的青年妇人，一个多月没有吃饭了。她早已卖掉了儿女……她的眼光茫然无神，行动起来象个干瘪的老太婆，一步一停走不动路……儿童们甚至更加可怜，他们骨瘦如柴，鼓鼓的肚皮塞满了树皮锯末……”
战士们出神地听着，有人流下了眼泪。
“这就是七十多年前一个青年人所看到的旧中国的景象。”李随国说，“这一切象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后来，他参加了辛亥革命的一支新军。那时的军队每人每月七块钱，他全部用来订报纸，以便了解社会，思考政治问题。他对同学说：这种人压迫人、人剿削人的现象是应该彻底推翻的！他决心为此献出全部的力量。他由此想到，我们这一代年轻人责任重大，我们应该做的事情真多，要走的路真长。那时候，这个青年仅仅十八岁。”李随国望了望新战士，“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将近七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中间有的人也在十八岁的时候加入了革命军队，有的即将走向社会。此时此刻，我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我们应该树立一个什么样的理想，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呢？”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涨红了，热血在他们的胸膛翻涌。
有一个战士后来回忆说：“……那是我第一次想到人生应该有个目标，应该活得有意义。”
战士们说：李指导员每逢讲课必讲人生。他把马、恩、列、斯、毛主席、周总理等十六位导师、领袖的主要事迹刻印成册，发给每个战士一份。此外他还讲了许多有过杰出贡献的古今中外的政治家、军事家、科学家、文学艺术家和我国各行各业英雄模范人物。两年来，他给战士讲过的古今人物有一百二十多个。他宣讲这样的名言：“一个人追求的目标越高，他的才力就发展得越快，对社会就越有益。”（高尔基）他组织这样的作文比赛：《你到2000年怎样书写自己的回忆录？》他用一个个伟大、杰出人物的形象，在战士们年轻的心灵里插上了一面面光辉夺目的生命之旗，召引和鼓舞他们朝着崇高的人生目标前进。彩虹是美丽的，路又在哪里呢？****的十年并非缺少“最最革命”的口号，然而当它结束时，一声“人生的路为何越走越窄”的叹息竟然博得那样多的共鸣！这使李随国深深懂得，谈理想，贵在真实——帮战士找到一条通达理想的正确的路，让他们出门第一步就踏在实处。他为此而探索，不遗余力。
“当兵是不是青年人实现理想、前途的死胡同？”他总是把战士心中最隐蔽的问题公开地提出来，不管这问题多么难于回答。“恰恰相反！历史上许多有成就的人物都当过兵……”他讲到，马克思研究过军队，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主席、周总理、朱委员长等，都曾在军队生活了几年、几十年。他还讲到铁托总统、金日成主席，以及资本主义国家的著名政治家如卡特、巴列维、田中角荣等等。也都当过兵。我国历史上几乎所有起过进步作用的开国君王都是“马上皇帝”。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军队有严格的纪律和紧张的生活，有艰苦、危险以及体力的锻炼，可以培养一个人的意志、性格和作风；更不要说我们这支具有光荣传统的革命军队了，它首先可以培养我们为人民的利益而献身的共产主义精神，教会我们怎样做一个忠诚、正直的人。
“自古雄才多磨难”！“人皆可以为尧舜”！针对“生在困难时期，长在****时期”的这批青年人的自卑感，李随国讲理想必讲奋斗。八〇年三至五月，他从六七十个中外名人的成功“秘诀”中归纳出十种精神，既：奋斗精神、民族精神：牺牲精神、乐观精神、克己精神、谦虚精神、谅解精神、友爱精神、节俭精神和文明精神。他把这“十种精神”配上故事，针对战士们的思想实际，一课一课地讲解。
为战士的一生着想，为战士的成才着想，李随国花费大量心血帮助战士谋“出路”。他对战士们说：“在我们的社会，肯为人民服务就有出路，有才能就有出路，谁对社会贡献大，谁的出路就好。”出路就是成才之路，通往革命理想之路。为此，他鼓励战士根据自己的条件和社会需要，立志于一门学问、一项事业或一项技能，在当好义务兵的同时，为退伍后的职业奠定一个基础。例如有的学习写作，有的争作军事技术尖子，有的文化低的战士，则立志做个“养猪专家”或青年厨师，有人甚至专攻做豆腐的学问，退伍后他果然用上了。在政治、军事共同课目之外，许多战士郗有个业余自修课目。两年来自己买书在三十元以上的不下十几个。郁闷悲观的没有了，不安心工作的没有了，课余时间闲逛的没有了。他们每天都为四化准备着知识，为连队建设贡献着力量，同时也为自己的幸福开拓着道路。
为战士的理想铺路，为战士们成才架桥，一机连灵活地调整了日常生活的节奏。他们从实际需要出发，果断地取消那些走过场的讨论表态、装潢门面的卫生扫除，号召战士把练兵热情用在正课时间之内，抓紧一分一秒每个动作，而不提倡休息时间的“小型练兵”，让战士们在搞好军政训练的前提下，有更多的时间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连队用副业收入定期给文盲战士买纸本笔墨，规定他们每天写三百字，干部们经常象老师那样批改他们的作业。他们多次举行书法、作文比赛和常识考试，评出优胜者在全连宣读、展览，并颁发奖品——多到一个本子、一瓶墨水，少到一支铅笔、五页稿纸。东西虽少，却每每使获奖者两眼放光，在下面拍巴掌的跃跃欲试。它换来的是战士们可贵的上进心和自信心。
彩虹挂在山上，道路就在脚下。理想、义务、出路——这些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本来一致的东西，在一机连更好地统一起来了。这里真正成了一座学校。它培养的是为祖国、为四化争做贡献的人，是一批雄心勃勃而又脚踏实地，对生活充满挚爱和信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