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妃如今又怀着身子,身体不好,本就不想来,又不好推了这差事,如今才来了。
如今她恹恹的,靠在那垫子上,动都不想动。
唐堂也靠在嬷嬷怀里,张着嘴接着那嬷嬷舀的粥。
宴席正如何妃所料,很快就散了。
今儿个还没有到望月之时,月亮就不是特别的圆。
“今日吃撑了吧,叫你多吃。”唐圭无奈。
这才刚吃完饭,走出去没多远,洛清奚就嚷着肚子不舒服,拉着他就到院子里寻了个地儿坐。
“那谁,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你主子披上斗篷。”唐圭给洛清奚拢了拢衣服,才想起自己的斗篷没穿,就问绘琴。
“我倒是不打紧,估计,就是方才出门时,灌了冷风,才吹的肚子疼。”
洛清奚自个又说,她哪里管他,任凭唐圭在她肚子上动作着,把自个儿伺候的舒舒服服了。
“你若是不听话,下次不叫你去神女祠了。”唐圭就会威胁她。
明日就要动身去神女祠里了,怕是还要由着她们去求问姻缘。这汗王如今看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北人,不比南方的蛮子,将中原的文化,习俗,日常活动,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我们如今去,还有什么啊……明明人都走了。”
琉光走的倒是利索,临走,除了给自己留了个玉牌,还有一个玉环,并了一本《明山》,什么都没留,神女祠都干干净净的,就像没人住过一般。
哦,对了,《明山》是《清河》的姊妹本,洛清奚还没讨要呢,琉光就送来了。
“神女祠不是还留了一个山神么?”
唐圭继续给她揉肚子,又一面把她的帽子给她扣上,盖了个严实,“虽说是春天了,可难免有些倒春寒的意思,你可得自己穿好了,又出了毛病,可是怨你。”
思虑了一下,又说道:“明日出游,虽然只是去京郊的神女祠,但也要多带些人,免得出事。”
“知道了,知道了…殿下,你看,今晚的月亮倒是亮!”洛清奚转了话题,月亮快圆了。
唐圭这才歇手,松了松腕子,手掌上麻麻的。他抬头,笑了,“你倒是眼明,就看得见月亮。”
月亮不是圆的,却是实打实的亮。
月色中的使馆也是安静。
“晋安,我不是说过,叫你先睡了吗?”元琥安走进了使馆大门,解下了身外的斗篷,看向了幽暗烛光下的那个男子,生的略显粗苯,却仍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
“哥,我怕那些中原人害你。他们都不是好人的。”元晋安的声音很低,略带颤抖。他的亲娘,一个出身北狄的贱奴,是被他父汗的一个中原夫人害死的。
“怪,没事,我还是长着些脑子的。”元琥安开始脱衣服,抚摸他弟弟的头。
天可怜见的。
虽说自己这正室长子不受宠,但自小衣食无忧,必能保性命安稳,但元晋安,系贱奴之子,自小便在虎狼环绕的地方生存,若非自己当时善心偶发,救他一命,如今,怕是坟头上的树都长开了。
“你也莫怕,这中原人的礼节所在,不会动什么手,我不过是去玩一玩罢了,就怕你不懂礼节,冲撞了那些贵人。”
“我知道了,哥,下次我一定要陪你去。”
元晋安这才躺好,让元琥安给自己掖好了被角。“明日就要去神女祠,那是这里最神秘也最亲民的地方,你可愿意去?”
元晋安眉眼柔和,一脸的温顺,与他那略显凶蛮的外表实在是不配,“哥,明儿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你还说!快睡吧,我也先去洗漱了。”元琥安略感无奈,弟弟太好了,自己当年一个无意之善,竟然得来了如此善缘,实在是造化弄人。
月光下的坤宁宫,一点都不荒凉。
坤宁宫是先皇后的住所,哪怕当今皇上又立了一位新皇后,也没把坤宁宫给了崔后。
皇上却从来没松慢过坤宁宫那么大一块地界,一直有人着手打理,坤宁宫无论何时都是一如当年,仿佛,她的主人也还在的时候。
当今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啊……
唐铭鑫每年这时候都会来这里睡,雷打不动,因为莲华公主生辰的后一日,就是先皇后的忌日。
“蓉蓉啊,臻儿今年及笄了,她长大了,和你是有几分不同的,她比你要恣意多了。”
床边的架子上挂着一幅画,画上的美人笑意潋滟,眼神柔和了岁月。
朝阳宫里,此时人才齐了,唐至领了蔚槿瓅,在向德妃请过安后,也回去了。
唐境预备着回鸣蝉轩了,见德妃还在怔愣着,看着窗外的,远处的,灯光。
“母妃,你也早些歇下吧,父皇,应是已经歇下了。”
唐境知道她父皇的习惯。
皇上明明不是多情之人,原来是因为,都把心给了别人。对唐臻,对唐圭,哪怕是对洛清奚,也都是因为爱屋及乌的那一点心意。
皇上却不知,就算是这一点心意,都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你自去歇息吧,我会早些睡的,这些年,哪年不是这样过来的?”陆德妃回过了头,看着她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长的好,性子也像她。“对了,明日去神女祠,你再去求一注姻缘。那里的判词,是极准的。”
唐境也索性坐下了,接过落霞递来的解酒汤,略略的抿了一口,笑道,“这也许是要对人的,我去了多少次了,那里的人,都说我无缘,叫我多等些时日,殊不知,要是缘分来了,我却不在那里,岂不是错过了一世?”
“你还小,终究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可以远神魔,但总是不可能摆脱神魔的。”陆德妃直了眼睛。
当年,自己求了多次姻缘,只有一次求了出来,那判词至今,她还记得:
“纵使一生荣华,奈何举案齐眉。
哪怕相敬如宾,也愿背弃前约。”
“罢了,你以后会懂的。快回吧。”
看着自己的女儿袅袅婷婷的走远了,心里空落落的。
东宫熄灯了。
“殿下,明日,就是先皇后的祭日了。”洛清奚靠在摇椅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入夜了,在外面看月亮,也是雅事。
“嗯哼,你还不睡么?”唐圭揽着她,早已睡眼朦胧。
“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