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季节,草木葱郁。新生蝉虫在枝头上、在草丛肆意地乱唱,像悲歌哀鸣。让人感到十分徜徨而烦燥。我带着沮丧与懊悔回到了家里,奶奶见我脸色不好,知道我预考没考上。她没有责怪我,只是用好言好语来宽慰我。父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偶尔长长的叹上一口气。呆在家里,百无聊赖,回想起自己读书不专心,没有下苦功夫,致使学业不精而感到后悔。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了。想自己接下来路,如何去走才是正题。正如母亲所说,我现在就是个“郞不郞,秀不秀”不中用的东西,下一步该何去何从?还真是一片迷茫。
在家里七想八端的折腾了半月,依然还没有一个明朗的方向,没理出个头绪来。看着父母日夜在田地里辛苦劳作,我想我不能这样老呆在家里了,我便开始每天和父母一起去做农活了,整整一个夏季,我坚持每天都出去做农活,割禾、打谷、犁田、耙田、扯苗、插秧、堆草、晒谷,几乎父母干的活我都去干,农活稍微空闲时,也是在山坡畦地边放牛。我真的是一门心思的去做农活,我当时就是基于两点想法,首先是用自己的劳动来减轻父母的劳动强度,父母含辛茹苦,心怀期望送我读书,如今的结局肯定让他们失望了,我只有用辛勤的汗水来减轻内心对父母的愧疚。其次是当时想的东西太多太多,五味杂存,无头无绪。我想用劳作转移注意力,拿疲劳葬思想,干活累了累了,倒床便睡着了,什么也不想了。
两三个月的田地农活,把我这个细皮嫩肉的文弱书生变成了一个手有老茧、遍身黝黑的农村青年。父母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流露出心痛与惋惜的表情。母亲听村子里在电站当会计的海龙叔说,乡企业田庄电站要请几个年轻人。母亲立即买一条红豆牌香烟去了海龙叔的家,请托他把这条烟捎给电站站长,帮忙说说好话。海龙叔是个宽厚诚实的好人,他答应尽力帮忙,可是过了不久,海龙叔回信说,电站要请的人都请到了。母亲又去找在北港法庭工作的姨夫,求他帮忙想办法,姨夫说他和我们乡教育站站长是同学,可以找站长给我找个小学代课老师的事做,姨夫写了一封信给了我母亲。母亲非常高兴地捧着信去找了乡教育站站长,站长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母亲,然后闭着眼睛说:“好吧,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母亲在家满怀希望地等回信,可是等到学校都开学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秋天来了,天气开始转凉。乡村“双抢”(抢收抢种)过后,农活相对轻闲了一些。我也是这段时间没有出去干活,呆在家里看小说。有一天上午,我听到隔壁玉奶奶家来了两位客人,打听村子里有没有刚毕业的高中生。玉奶奶连忙说:“我隔壁的一个侄孙,正好是刚刚高中毕业呆在家里。”客人说:“好哇,我俩是乡政府的工作人员,那你把你侄孙叫过来,我们跟他谈谈好不好?”我家和玉奶奶家只是用一个较大的方格木窗相隔开来,玉奶奶快步走到窗前对着我家屋里喊:“鸽伢,鸽伢,乡政府的人找你,你快过来吧!”玉奶奶这一喊,喊得我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是何缘故。但我还是急忙答应了,放下书小跑来到了玉奶奶家。刚一落座,客人就作了自我介绍,一个是乡党委副书记胡水龙,另一个是乡政府党政办公室主任付召明。接着付主任说:“乡政府办公室想招一个打字员,基本要求是高中毕业,人要机灵勤快,忠诚踏实,还要有一定的写作水平。这几天,我和胡书记在各村进行寻访,我们将在符合条件的人选中择优录取。”付主任话音刚落,玉奶奶就插上嘴了:“这你们就找对人了,我这个侄孙什么都会做,这个暑假天天在田地里劳动,人又聪明又勤快!”玉奶奶还准备继续夸我时,被付主任打断了,他微笑地说:“年轻人劳动锻练一下好哇,是的,你叫什么名字?”,我连忙说:“我叫刘明鸽。”付主任说:“好,明鸽,我想请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好吗?”。这算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应聘工作面试吧,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我的手上、额角上都渗出了汗水,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付主任见我有点紧张,鼓励我说:“放松,不要怕,你慢慢说。”过了好久,我才结结巴巴地说:“我今年19岁了,在学校很听老师的话,在家里有空就帮父母干农活。读高中期间,我在《咸宁日报》、通城县文化馆主办的《书窗》杂志上发表过文章。”当胡书记和付主任听到我发表过文章,两个人的身体好像都微微怔了一下。胡副书记马上问我家里面有没有我发表文章的报纸和杂志,我说有,他们二人齐声说要我回家拿来看。我又跑回家里找到了我珍藏的刊载有我文章的报纸和杂志。胡、付二人拿报纸杂志认真的看着,不时还交互着看。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陪着,玉奶奶提着茶壶为二人茶杯里续满了茶水。
过了好大一阵子,原来一直正襟危坐的胡副书记立刻变得满面春风起来,他非常高兴地对我说:“不错呀,文章真的写得有水平!你这样的人才不去考大学,真的太可惜了。”我说:“我也想复读去考大学,但是我的各科成绩不太好,家里条件也很困难,我怕复读一二年仍考不上大学,会给自己和家里带来更大的困扰。”说这些话时我已经不太紧张了,好像自己有了一些底气。胡副书记说:“你说这话,说明你确实很诚实,不错!走向社会后,只要你不断努力,充分发挥你的才能,你的将来一定会比我强。”我羞涩地说:“您这鼓励我的话,我十分感动,不过,您现在都是乡领导了,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超过您的”。胡副书记笑着说:“一定会的,你记住我说过的话就好。”之后,胡、付二人单独在一角落嘀咕了一阵,付主任便把我叫到跟前说:“今天和你的谈话就到这里了,我会把你的情况在乡党委研究人事的会上反映,通过集体研究之后,我会将结果通告你的。好吧,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