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刘护士正迈步而来,看到她顿时笑开了怀,真心的高兴。
“太好了!咱们尊爱开年有喜啊!”
尊爱虽然是养老院,但确切来说是疗养院,环境一流,方便静养。
刘护士这些年见过不少植物人,苏醒的少之又少,尤其是如展蓉这般沉睡大半年就恢复知觉的。
年后,老人们陆续回到这里,今日又是个难得的暖和的晴天,花园里人还挺多,老人们三三两两的四散着,聊天、跳舞、下棋、玩牌,还有老头架了个炉子在那里烤红.薯和板栗。
大家几乎都认识闵娜,自然也知道她一直照顾着的展蓉,乍一见苏醒的展蓉,连连说她是有福的。
展蓉害怕这样的嘈杂,像只鹌鹑般缩在温甚祁怀中。
而他一直不厌其烦的说着话,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慢慢的,展蓉就适应了,小脸不再紧绷,苍白的脸颊泛起久违的红晕。
闵娜捏了捏她的手,见她放松了就不停跟她说话,熟悉自己的声音。
一个大宝宝,一切都从头开始,真好。
展蓉这一会儿已经能听懂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蓉蓉”,听到就会转头,多叫几次她就皱着眉歪歪头,特别可爱。
热情的老大伯送了两个烤红.薯过来。
温甚祁等到不烫了才掰开外壳,捏了一小块放到展蓉嘴边。
有了之前喝粥的经历,这次喂得很顺利。
展蓉吃得很满足,张着嘴的样子像极了等待鸟妈妈喂食的小雏鸟,看来很喜欢这种香甜软糯的味道。
吃着吃着,展蓉忽的皱起小脸,身体有些别扭的动来动去,显得很不舒服。
嘴一瘪,像个孩子似的大哭了起来。
温甚祁急道:“怎么了?是哪里疼吗?肚子疼?”
她又不会表达,将身边的人急得团团转,不知所措。
还是魏子丰先发现她裤腿处可疑的水渍。
原来是尿了。
赶紧把人抱回病房,哄了半天才让她停止哭泣。
闵娜忙去放了一缸热水,给展蓉泡个澡。
刚才在外面她们也算熟悉了,所以展蓉没有多抗拒闵娜来碰触自己,乖巧的让她脱了衣裤,甚至在剥掉黏糊糊的裤子后,还舒服的叹了口气。
可是闵娜将她抱入浴缸的时候,整个人激烈挣扎起来,差点让两人一起栽进浴缸。
“温、温……”展蓉笨拙的发出自己醒来后第二个音节。
温甚祁一直重复告诉她自己的名字,虽然她没有记全,但能叫出一个字都是很大的惊喜。
闵娜没办法,只能叫他进来。
进门之前,温甚祁瞪了瞪一边的魏子丰,他忙捂着眼走开:“非礼勿视!”
展蓉蜷缩着苍白消瘦的身体,埋头蹲在地上,还好浴室有保暖设备,不会着凉,
听到温甚祁喊“蓉蓉”,她无神的眼眸亮了,再次发出“温、温”的音节。
温甚祁心里一暖,被她依赖的感觉真好。
他拉着展蓉地双手,引导着她去玩玩水,见她笑着不停划水,这才扶着她的腿踏入浴缸,慢慢的让她坐下。
展蓉眯着眼,发出舒服的感叹。
闵娜挑眉,这男人带孩子还真有一套,蓉蓉更喜欢他,估计很快就不需要自己了。
她半是酸楚半是放心的退出洗手间。
温甚祁由着展蓉自己玩水,见她兴奋的喊着“温、温”,便再次教她念名字。
“温、甚、祁。”展蓉跟着念了几次,终于字正腔圆的念了出来。
他眼一红,险些落泪。
浴缸里的水有些凉了,见展蓉没玩够,温甚祁又加了几次水,直到她皮肤都要泡皱巴了,才哄着她出来。
她依依不舍的样子,让他有些好笑,扯过一边的浴巾,给她擦拭。
看到腰上的疤痕,温甚祁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颤着手摸上去,展蓉一僵,旋即笑嘻嘻的闪躲着,她很怕痒。
他将她连着浴巾一起裹入怀中,心跳飞快。
不是因为旖旎,而是圆满。
这是活生生的展蓉啊!
展蓉安静的窝在他怀里,不吵不闹,嘴里小声念叨着自己学会的话。
“温、甚、祁。”
“蓉蓉,我在。”
时间像是静止了,两个人静静相依偎着,呼吸缠绕交错。
闵娜还是天天来尊爱,但自己最后的工作都被温甚祁抢去了,所以她有空查阅很多书籍,还请教很多专业人士,怎么让一个成年的baby迅速融入生活。
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导,展蓉已经能准确表达吃喝拉撒方面的需求,还学会了不少词汇。
她还被养出了些肉,看上去越来越像个健康的正常人,而不是一眼就看得出是病人。
温甚祁的“不务正业”将温父气得跳脚,无奈找不到他在哪,只能认命的当回老黄牛,每天少不得嚷着这个儿子是白养了。
温母和展母两人结伴去旅行了,去的都是展蓉发来照片的地方。
两位老闺蜜的感情没有因为儿女离婚而受影响,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展蓉的心情没有恢复,还是不肯回来。
在树叶泛黄,秋天来临的时候,温甚祁将展蓉接回了家。
那个一年四季都冷冰冰的别墅终于再次有了温度。
叫来钟点工将灰尘打扫干净,其他一切都照旧,展蓉曾用心为温甚祁将屋内尖锐突出的地方包裹好,如今正好排上用场。
温甚祁又细心检查了一次,确定没有别的危险因素,再带着展蓉在屋里走着,熟悉着。
“蓉蓉,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闵娜和魏子丰过来,带了大包小包的,快餐类的食物摆满一桌。
这可不是随便,而是展蓉现在的口味也像小孩子,喜欢吃这类食品。
“我闻到啦!有炸鸡、薯条……”
温甚祁无奈的笑,牵着她到厨房洗干净手,再坐到餐桌前。
展蓉迫不及待的伸手,摸到薯条,问道:“酱在哪啊?”
温甚祁便把番茄酱挤到小碟子里,放到她面前,牵着另一只手去摸索。
她便沾着笑眯眯的吃起来。
闵娜捻了块鸡米花塞进展蓉嘴里。
“别瞧不起快餐,蓉蓉现在需要快点长胖,是吧!”
“嗯嗯,养生餐不好吃。”
展蓉忙点头,又摇头。
甚祁老是要她吃那些很淡的养生餐,当她是尊爱的老人家。
几个人笑了起来。
展蓉虽然如一张白纸,但毕竟各方面都已发育成熟,学习语言的能力飞速,短短两个多月已经能进行日常对话。
吃完后,魏子丰拿出一个礼盒。
“恭喜蓉蓉康复回家,呐,礼物!”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各种款式的假发。
展蓉摸着呆呆的,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温甚祁斥道:“你乱献什么殷勤?”
魏子丰好像才想起来,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这不就跟送和尚梳子似的,多此一举嘛!
“那个,虽然看不见,但女孩子都爱美嘛。”
闵娜笑道:“蓉蓉,你不是想要我这样的长头发吗?这个你戴着后,马上就有长发咯”
“真的?”展蓉疑惑地了摸自己短短的头发,才到耳朵……
闵娜拉着她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从礼盒里选了一顶跟以前的她最像的长发,仔仔细细的给她戴好,再找出展蓉的化妆品,替她化了个妆。
除了没了记忆,好像从前的蓉蓉又回来了。
闵娜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终于不用ps了,真好。
擦了擦眼泪,牵着展蓉下楼。
温甚祁听到动静忙回头,然后像是被雷劈到,呆立当场。
这正是他无数次幻想的画面啊,蓉蓉没有生病,还好好的在家里。
尽管那两年他看不见,但他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长发,很多次她搀着自己,手臂碰到她的长发,他都克制不住的想伸手,指间穿过那些发……
“好看吗?”展蓉听不到温甚祁的声音,有点紧张,摸了摸垂到胸前的发丝。
“比上次在这里见到你,好看多了。”魏子丰眨了眨眼,感觉到眼眶有点湿润。
温甚祁长臂一伸,见她揽入怀中,一手搂腰,一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叹息道:“很好看,你什么样都好看。”
展蓉嘟囔着,“是假的……”
“不,是真的,很快就会是真的了。你的头发很快就长长的了。”
“嗯,我要留长发。”
“展阿姨已经起疑心了,我们尽快带蓉蓉回家吧。”闵娜松了口气,她终于不用再瞎糊弄了,展母也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我今晚就跟蓉蓉说好,让她有个概念。”
送走闵娜和魏子丰,温甚祁带着展蓉去了超市,跟她解释着这是什么地方。
她已经不畏惧人群了,只要他牵着自己就好。
“辣条、薯片、冰淇淋、可乐、软糖、果汁……”展蓉说着自己想吃的东西,然后强调道:“我会刷牙了。”
温甚祁有些想笑,最开始给她做口腔清洁的时候,她还傻乎乎的将满嘴泡沫合着水一起吞了下去。
“好,那些都可以买,但是你不准多吃哦。”
展蓉忙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要记住放零食的地方,偷偷的去吃,甚祁也不会知道。
回到家,温甚祁就将那些零食一股脑的锁进了一个柜子。
“今天你吃了很多油炸食品,所以不可以再吃零食了。”他点了点她不满撅起来的唇,吓唬道:“不然,牙齿会长虫,掉光光。”
“那我还能吃什么?我不要养生餐!”
“吃我做的菜,好不好?”
温甚祁并没下过厨,但不得不说天赋这种事,下载个做菜的app,照着步骤来,竟也像模像样的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
他尝了尝,不是黑暗料理,味道还行吧。
事实证明“还行”是谦虚了,展蓉吃得停不下来,他夹到她碗里的都照单全收。
她进步神速,基础的生活技能学得挺快,早就不用喂了。
可惜的是,检查过身体后,确认眼睛是不可能重见光明了。
展蓉如果恢复不了记忆,就会像是一出生就活在黑暗之中的人,脑海里永远也不可能有这个世界的任何画面。
每每想到这个,温甚祁的心都疼痛难忍,想将最好的都给她,但没了眼睛,怎么都有限。
洗漱过后,两人回家的第一晚,睡在了展蓉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有些喜好还是没变。
他带她来过后,她就爱上了这里,飘窗上堆满的公仔,和地上坐着的超大熊玩偶,让她爱不释手。
展蓉抱着大熊,脸颊不停的蹭着它毛茸茸的身体。
惹得温甚祁有些吃醋,问她:“你喜欢抱我还是抱它?”
“它软软的。”展蓉背靠在熊的肚子上,将它两只手臂拉过来,圈住自己。
“抱我不舒服了?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小东西。”他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腰。
“好痒不要碰这里啦!”
温甚祁坐下来,跟她紧紧的挨在一起。
他患有一种只针对她的皮肤饥渴症,迫切需要碰触她,来活得安全感,以及确认他们之间的亲密依恋。
“蓉蓉,明天我带你去见你妈妈。”
“妈妈?是什么?”
“你的妈妈就是最爱你的人,对你最好的人。”
“那你也是我妈妈?”
温甚祁哭笑不得,眼一点点黯然。
你不知道,我对你一点也不好啊……
“妈妈是女人,跟你一样的,我是男人,不能做妈妈。明天,你要叫她妈妈,知道吗?”
展蓉蹙眉,“女人?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问题对她有点深奥,温甚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果真是个孩子,还能一本正经的告诉她男女身体的区别,可此情此景,他实在说不出口,腹部还莫名升腾起一股热气。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唾弃自己的禽兽,竟然对着孩子般的她有了成人之间的欲念。
忙转移话题,说道:“妈妈家里很好玩的,还有只小狗,是你的好朋友。”
“哦,你不是妈妈,那你是谁?”展蓉没有“狗”的概念,根本不在乎,继续问:“甚祁,你是我的谁啊?”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温甚祁跟她十指相扣,在心里默念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丈夫、妻子……那我能叫你丈夫吗?”
“你可以叫我老公,我喜欢你叫我老公。”
她记得她叫过自己两次“老公”,在婚姻的开始和结束那一刻,记得清清楚楚。
一次带着期待,被他无情驳回;一次意味着离别,被他愚蠢忽略。
展蓉甜甜的绽开笑颜,既然他喜欢,那就叫好了。
“老公”
温甚祁眼睛发热,带着一丝哽咽,喊道:“老婆”
“老公”
“老婆
两个人不厌其烦的互相喊着,不知厌倦,不知疲倦,还是展蓉先投降。
“明天去妈妈家,有零食吃吗?”
“有,很多好吃的,把你吃成个大胖子。”
“吃成胖老婆!”
“胖老婆我也喜欢……”
等展蓉睡着后,温甚祁将她抱上床,吻了吻她的额头,往下到鼻梁,嘴唇,强迫自己浅尝即止。
临睡前,他发了个信息给温母,然后关机,闭眼。
温母看到儿子说明天带着展蓉回展家时,激动得手抖,马上打过去,得到的却是对方关机的语音提示。
“这个不孝子!不会是耍老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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